只有一次。有天送她去上學的路上下起了雨,錢澄進校門前交代她,如果下午還下雨一定要帶她那把黃色的小花傘來接她。
龔斯琴答應了,下午出門的時候卻忘了,隨便拿了把傘便去了學校。
錢澄沒見著她的小黃傘,很不高興,寧愿淋雨也不要撐傘。
無論龔斯琴怎么勸、怎么兇都沒用。
小姑娘倔是倔,但非常好哄。
龔斯琴當時實在沒辦法,說了一句“你要是感冒了,爸爸媽媽會心疼的。”
小錢澄這才停下腳步,乖乖鉆到她傘下。
龔斯琴想到這里,深吸一口氣,揚起的手改了個方向把錢澄摟進懷里,輕輕撫著她的背“澄澄,爸媽真的很忙,也很累。”
“我知道。”錢澄埋在媽媽胸口,嗚咽出聲。
長這么大,爸媽從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更別提動手了。
她剛真的有點被嚇到。
她不知道的是,龔斯琴眼眶也紅了“爸媽很愛你,你聽話好不好”
錢澄的那點堅持像是清晨的薄霧撞見朝陽,一下消失殆盡。
倒也不是被哄好。
只是她知道爸媽是真忙,也知道她拗不過龔斯琴。
龔斯琴見她不再那么抗拒,拉著她往外走。
錢澄看著媽媽的側臉,很想說一句媽媽,我餓了,我還沒吃午飯呢。可是看到媽媽一邊看手機一邊走路的著急模樣,這句話到底沒能說出口。
龔斯琴把她送到醫院門口的公交站,本想盯著她上車,后來接到一個電話,簡單囑咐兩句就走了。
錢澄沒有坐公交。
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走到一個拐角處,她停下腳步。
右邊是醫院后面的一條巷子,這里有賣各種小吃的移動小攤販。
今天有風,梧桐樹下并不熱。
賣糖人的老伯在跟賣烤紅薯的大爺下圍棋。
邢澈靠坐在圍墻下的實木椅上,左腿伸直,右腿隨意曲著。
他握著手機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身上那股松弛感讓他看起來比以往多了幾分痞氣。
額前的碎發隨風晃動,落在身上的光影也隨之搖曳。
少年太過耀眼。
斜對面賣涼皮的攤位前站著兩個年輕女孩,兩人心照不宣地交換驚艷的眼神。
緊接著開始互相推搡,從眼神和肢體語言上來看,她們大概是想上前跟邢澈搭訕,又不好意思。
都想讓對方去。
兩人的動靜連錢澄都注意到了,離得更近的邢澈自然也有注意到。他撩起眼皮看過去,那兩女生瞬間紅了臉。
錢澄想,這不得讓他好一陣嘚瑟啊。
怎知他掃了一眼便移開,并沒有因為她們的害羞而出現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那一眼散發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
女孩們感受到了,捧著小吃知難而退。
以前在一中,沒少聽班上的女孩討論邢澈,她們說他對待陌生人,疏離中透著良好的教養。
短短幾次接觸,錢澄見過他的自戀、囂張、不著調,并沒見過他疏離的一面。
她覺得新鮮,不免多看了一會。
邢澈收回視線看著面前下棋的兩人,欠了吧唧地道“大爺,早跟您說了不能落到那個地方,你看,要輸了吧。”
冷淡、痞氣在他開口的那瞬間消失無影。
這才是她熟悉的那個邢澈。
錢澄視線轉向烤紅薯攤,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她中午就啃了個面包,現在餓得前胸貼后背,很想過去買個烤紅薯,又覺得現在這幅樣子見熟人太丟人了。
錢澄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淚漬,打算默默離開,卻被邢澈的下一句話絆住腳步。
“大爺,我來跟您下一局,我要贏了的話,您送我一個烤紅薯成嗎”
“你想吃烤紅薯”大爺問。
“不是。”邢澈忽地扭頭看向這邊。
猝不及防的對視嚇得錢澄繃直了背脊。
他微抬下巴,笑了聲“那有個小姑娘好像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