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靳奶奶正拿小梳子梳理著因為透析次數增加而日益掉落的頭發。
即使是住院多年,老人家也始終保持著干凈整潔的形象。
瞧見靳桉回來,靳奶奶放下梳子,微微笑著“錢還給那小姑娘去了”
少年微不可察的應了聲。
“去哪兒認識的小姑娘,那眼睛大大的,倒還可愛。”靳奶奶笑著道,轉過身來,是要坐到病床上面去。
“不認識。”靳桉低垂著眉回答,上身來扶住她。
聽出自己孫子話語里回避的情緒,靳奶奶也沒再多說。
待坐回到病床上后,看著少年沉默著給自己整理床榻,動手時手臂上深深淺淺的疤痕,老人家的眼眶突然有些微微濕潤起來。
這么長時間的住院,這么大筆的醫藥費支出,都是少年一個人默默在承擔。
無論她怎么勸阻,說自己一把年紀,生死有命,不必再浪費錢治療,少年都固執地把自己留了下來。
“笑笑啊”
年過耄耋之年的老人嘆了口很長的氣,出聲感慨“你爸爸是個不成器的東西,當初花言巧語把你媽媽娶回咱們家來,逐漸暴露本性,你媽媽在生下你后沒多久后,就因為抑郁情緒問題郁郁而終了,說到底,是咱們靳家對不起她。”
靳奶奶繼而語氣一轉,“也對不起你,讓你生在了咱們家。”
“若是能出生在個尋常人家里”
說到往昔記憶深處,老人家明顯情緒激動起來。
“奶奶。”靳桉打斷她,“醫生說過您情緒不能太激動,躺下睡一覺吧。”
靳奶奶最終闔眼睡去。
興是昨晚下過雨的緣故,空氣變得更為清晰,仔細看的話還能從窗邊瞧見城市邊際起伏的山巒線。
病房窗外,陽光正好,醫院住院部一樓草坪上,不少家屬都攙扶著病人出來曬曬太陽,秋日陽光溫暖柔和,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大家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只是那歡聲笑語傳不進病房內。
鋼筋水泥筑成的白墻,仿佛把那些人世間的幸福、歡樂也通通阻隔在外。
靳桉也沒抽出門后面的折疊凳,就這么靠在墻邊,耷拉著眼皮,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經年的病癥折磨在老人身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面色發黃,常年打點滴的手背水腫異常,手腕又瘦得嶙峋,血管在薄薄的肌膚下明顯凸起,尤為驚人。
慢性腎衰竭不可逆,從幾年前查出病到現在的尿毒癥中期,靳奶奶已經只能靠每周的透析治療過活。
要是腎移植的話,可能還有機會,但一直沒有合適的,他也沒有能夠支付的錢,更別說腎移植后還需要長期服用抗排異藥物。
單單是每個月的透析費用,就已經足夠令他入不敷出。
“笑笑”
病床邊突然傳來聲模糊不清的喃喃。
靳桉一愣,隨即抬眼望去。
靳奶奶眼睛還閉著,剛才那聲只不過只是夢中的囈語。
他耳邊又不自覺回響起方才靳奶奶說過的話。
“你媽媽因為抑郁情緒問題郁郁而終”
少年就這么沉默著,看著藥水瓶里的藥水一滴一滴順著輸液管流下,直至藥液流盡護士過來取下,才轉身離開病房回了城中村。
隔天回學校上課,班主任陳秀韻專門把溫槿叫去辦公室,問了一下她的身體狀況。
溫槿搖搖頭說沒事,又是掛水又是吃藥,現在她只是還有點小咳嗽了。
“沒事就好。”陳秀韻點點頭,忽然話音一轉,“小槿,自從每周只上三天學以來,適應得還怎么樣”
溫槿稍微反應了下。
隨即她眼瞼微垂,低低應了聲。
“要考柯蒂斯這樣的頂級音樂學院,自然是要付出努力的。”陳秀韻笑容鼓勵地拉起她的手“怎么樣,有把握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