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落下點點水珠。
暮色四合,云泠正在燈下看賬。
一個宮人腳步匆忙進來,“姑姑,太子殿下歸。”
不久前便有消息從江州傳來,太子殿下親下江州,先是斂身份,大張旗鼓假意拉攏江州知府,一計離間計使得江州知府,淮安同知,以及平西大將軍曹瑞三人有隙,再各個擊破,以最小的傷亡將這三人斬殺于江州府衙前。
收兵權,立君威,撫民心。
大勝而歸。
最大勢力叛黨已殺,其他小股勢力已不足為懼。江州一行,讓世人看清了當今太子嗜殺手段之下的,深謀善權。
沉寂許久的東宮四周都燃起燈火,一片通明。
宮人形色匆匆在殿內忙碌。
輕手輕腳,不敢發出任何多余聲響。
云泠接到消息后立即放下手中賬務,換了衣服趁著夜色趕來。到了殿外望了一眼停下腳步,深深呼吸幾下這才快步踏進殿內。
宮殿在夜色中巍峨肅穆,殿內寒氣未散,宮人安安靜靜地站在兩邊。
太子回宮,早有朝中重臣或是心腹大臣前來覲見。
比如現在正站立在案下的陳國公世子,神情不嚴肅,但話沒停,正與太子說著詔獄的事。
云泠望了上首的人一眼,只看了個背影,便靜靜地在門外等待。
陳國公世子陳湛,是太子的表兄。從小長大的情分關系甚好。之前皇帝提防忌憚陳國公,是以陳世子分明才學俊秀,卻也只領了個閑職。只不過實則是個扮豬吃老虎之輩,表面花天酒地,其實不過是與謝玨一起籌謀的麻痹之計。之前兵變那天,亦是他帶兵殺進皇宮。如今不僅掌管刑部與大理寺,太子離京之時更把監國之權放在了他手上可見信賴。
他也是太子的表兄,對著謝玨說話也向來不羈,“你這一去兩個月,可把我累慘了。”
“你把那三個人的頭顱掛在城墻上三天三夜,哎喲,你可知朝中那群食古不化的老東西都在參你暴虐無道,你這下有得煩了”
“不狠不立,”謝玨翻開奏折,風輕云淡地說,“便是要讓這天下看清逆黨的下場。”
“參我那就讓他們參好了。”
能改變什么。
陳湛也無甚所謂,言官嘛,本來就是一群討人厭的家伙。事情說完了他也沒什么事,眼風掃到門外的身影,嘴角一揚,“沒什么事,臣就先告退了。”
“嗯。”
陳湛從殿內退出路過她身邊時,云泠恭敬地福身行了個禮,這才往殿內走去。
兩邊的燈燭通明,映著上首之人頎長的背影明暗交匯,身著深黑的廣袖繡金云紋錦袍,如墨的黑發只束玉簪,疏離冷意盡顯,漆黑的影子倒映在墻上,沉默矜貴。
云泠走進了殿中央行禮,距太子幾步之遙。
安靜的殿內只有紙頁翻動微微聲響。
望著他的身影片刻,云泠輕輕出聲,“殿下這一趟可一切安好沒想到殿下這一去,時日竟如此之久。”
話音落下,卻不見太子有任何反應。
殿內寂靜。
云泠抿了抿唇,又道,“這些時日奴婢在宮中,也甚是記掛。”
啪地一聲幾不可察的輕響。
謝玨合上手中奏折,轉過身來。
冷峻的臉上不見一絲情緒,精致漂亮的鳳眸往下看去,視線深深落在站著的云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