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中積雪推成小山,稍一搖晃就要倒塌,灑在身上,旁邊還有暖爐在烘烤。
見她來了,宋觀穹仰頭,略牽起嘴角來“師父,我沒事,只是挨點罰。”
夏訴霜不明白“國公夫人為何罰你”
自然是楊氏不喜他的不聽從,不喜他過去見她們,不喜他不合時宜地笑
可這些宋觀穹怎會讓師父知道。
他只是輕聲說“母親這樣,至少給我留了臉面。”
“為師看她是為了自己的臉面”
夏訴霜看徒弟沒有半點怨懟,比自己受欺負還要生氣,說話也不客氣起來。
隨即意識到自己說的是徒弟的阿娘,不自覺看了他一眼,咬著唇有些后悔。
宋觀穹不以為意,反是為她考慮起來“往后,師父不想見母親,盡可以推了。”
夏訴霜心道國公夫人這么霸道,他做兒子一個“孝”字壓頭,怎么斗得過呢。
不過經此一遭,國公夫人往后大概也不會想見自己了。
“為師心中有數,”夏訴霜說著,又要端開他舉著的雪“國公夫人既不在此,又沒人看著,你快起來吧。”
宋觀穹扣住她的手,卻不起身,“徒兒無礙。”
“無礙那你怎么讓近水知會為師來此”
夏訴霜看著他長大,怎么會不懂徒弟那點小心思。
從前小葵花剛上山時,夏訴霜對她自然多關照些,寡言的大徒弟更加寡言,習劍之時走得遠些,又多有受傷,夏訴霜不得不一次次分心去照看他。
多年之后,她慢慢反應過來,大徒弟那一陣過分的“愚笨”,和后來的聰穎實在大相徑庭,其造就的結果就是,夏訴霜不得不頻頻去處置大徒弟的傷、指導他的出劍。
再回頭看,小葵花早就抓鳥撲蟲去了,找不見人影。
愧疚于對小徒弟的疏忽,夏訴霜難對習武散漫的小葵花有太多要求,是以小徒弟對她這個師父更似朋友一些。
做人師父很難的,特別是有兩個徒弟的時候。
如今阿霽再懂事不過,甚至常親自教導師妹,省了夏訴霜許多心力,難再追究往事。
如今“故技重施”,她也只不生氣。
宋觀穹被戳破了心思,也不害臊。
他就是故意忤逆楊氏,引師父來看的。
“師父,我在建京等了你兩年,為何你現在才來”宋觀穹喚了口吻,像是轉移話題。
這疑問在他心頭盤桓了好幾天,為什么求請兩年,師父到如今才肯下山。
她來建京真的只是為了探望自己嗎
夏訴霜面對此問,怔了一下,才說“自然是為了探望你,還有小葵花,阿霽,我原以為你在建京會過的開心,是為師來晚了。”
宋觀穹定定看她“我只有見到師父才會開心。”
夏訴霜被這有點孩子氣的話逗笑,“你許久沒有這樣說話了。”
近年來宋觀穹越發沉穩,有主見,不再依賴她,反而日日問安,侍奉左右,說話做事都一板一眼的極有章程,許多事她都開始問他意思了。
現下大徒弟難得的天真之語,引發夏訴霜無限慨嘆,“師父記得你小的時候還說,要是為師當你的阿娘就好了,
阿霽,要是你在國公府不開心,想回多難山,師父就帶你回去,就是國公夫人也攔不住。”
她一貫護短。
宋觀穹卻蹙眉“徒兒當年說的分明是,若阿娘也如師父對我這樣就好了。”
這話怎么可以混淆,而且他那時已經十一歲,不小了。
夏訴霜蹙眉回憶起來,“那不是一個意思嘛。”
宋觀穹迫近身軀“那如何是一個意思師父分明只長我五歲,我怎么會讓師父做阿娘”
見徒弟眼神認真到有點執拗的地步,夏訴霜有點不明白,只好含糊道“好了,是師父說錯話了”
“不是,徒兒只是師父,這兒冷,你先回去吧。”
他撇開目光。
夏訴霜怎么能放心走“阿霽,這么多年我從沒問你,你告訴師父,當初定國公將你送上多難山,是因為國公夫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