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嘈雜聲腳步聲響起,觀里的道士來了。她也被人從矮柜里扶出來了。
離開時,明薇大著膽子回頭。
院子對面,男子玉冠錦袍端坐在窗前撫琴,仙姿秀逸,孤冷出塵。
她聽聞道士喚他侯爺,感謝他為道觀懲戒了惡人。明薇也跟著徐徐下拜,若不是他,她今兒恐怕難逃毒手了。
他卻像是沒有聽到,連眼眸都沒有抬一下。
那時的她,從沒有奢望過有朝一日能嫁給他。更沒想過,她還能再次聽到這琴聲。
明薇加快了步子,進到內殿,一道繪著錦繡山水的百寶屏風,將房間橫分開來。透過屏風隱約可間,坐在案前撫琴的男子。
房間中央放置著一個半人高的三足紫銅香爐,輕煙裊裊,淡淡的松柏冷香在屋內繚繞。
蕭暨白一身月牙白的錦袍裁剪合體,身姿清瘦挺拔,端坐在烏木雕花琴案前。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輕撥,淡淡的琴音如泉水流淌,時而輕柔,時而激蕩。
仿佛周遭一切都凝在了琴聲里,就連空中漂浮的塵埃都是優美的。
窗欞半開,細碎的陽光透過檀色的金絲篾簾篩進來,灑落在案前。襯映得他,如蘭芝玉樹,晨露月華,說不出的清貴俊逸。
明薇尋了一個小凳子坐下,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案桌上。
她沒有看到,蕭暨白清冷的目光淡淡掃來,滑過她精致的小臉,落在食盒上。
幽黑的眼眸瞬間翻騰起了驚濤駭浪
琴音突變,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剛勁,像是萬馬奔騰,像是干戈四起
錚
琴弦斷裂了琴音嘎然而止
鮮紅的血順著手指流下來,滴落在古琴上。
明薇身體快過腦子,起身飛快撲過去,抓住他的手,哆哆嗦嗦地掏出帕巾,包扎。
“很痛吧”鴨睫微微顫動,一滴淚水從眼角溢出。
蕭暨白指尖輕微一顫,眼底的浪濤退去。目光凝在那滴淚上,隨著它滑下白嫩的臉頰,掛在精致小巧的下頜,將墜未墜。
明薇手指靈巧地將帕巾輕輕打上一個結,低著頭,露出小半截修長白皙的頸脖。
“是我打擾到你了么”
目光從那膩白處滑過,清冷無波的眸色微微動了一下,薄唇輕啟“無妨。”
明薇抬起頭,笑了,唇邊漾開一對甜甜的梨渦。黑白分明的雙眸,宛若一泓秋水。亮晶晶地瞧著蕭暨白。
“郎君的琴彈得真好聽。”
蕭暨白薄唇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隨即板起臉“你怎么來了”
明薇小嘴一嘟,這人怎變臉這么快
哎呀,糟糕。耽擱了這么久,膳食不會涼了吧那可是她花了好些功夫做的呢。忙急哄哄地奔過去,打開食盒。
還好,還熱乎著。
取出食盒里的菜肴,一盤盤整齊擺放在一旁的案幾上。
“郎君還未用膳吧這都是你喜歡吃的,鮮魚丸,菌菇雞”
蕭暨白冷道“撤下去”
明薇“”
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回過頭,對上蕭暨白幽黑陰冷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神。
明薇呆楞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郎君是不喜這些么那郎君想吃什么我再去”
“這膳食里放了何物。”若她坦白,他可既往不咎。
明薇以為蕭暨白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忌口的東西,便歪著頭想了一下,認真細致地回憶。
“嗯,放了花椒,梅子,姜”
明薇每報一個,蕭暨白臉色更差一分“夠了”果真是謊話連篇的女人。
蕭暨白周身泛著冷寒,鷹隼般的目光,像利劍狠狠刺在明薇身上。
明薇腦中靈光一現,隨即眼睛驀地睜大。他該不會是知道了那藥瓶的事吧
雖然搞不懂,為什么蕭暨白會知道了。但她沒有下藥,她一點都不心虛害怕,只是,蕭暨白竟懷疑她。
有些難過心傷。
上前,嘟著小嘴伸出兩根白嫩的手指,輕輕勾住蕭暨白寬大的袖袍“郎君,我沒有,我”將那藥瓶扔進湖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