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檀沉默。
她在父親身上從未瞧出過對她出嫁的擔憂,江蘅英在席間所說磨了好久才答應的這門親事,實際在同父親第一次開口時就取得了頗有興致的意向。
江蘅英見她不說話,輕嘆一聲,牽著她的手拍了拍,“新婚過后你和沈闊分離了這么久說來也是我的不是,先前家里安排他管理澳洲分部才讓你們異地。不過你現在也看到了,這次他回來,是正式調回京市了,不走了。”
景檀在江蘅英臉上沒瞧出多少欣喜。
江蘅英心中盤算,抬眼見景檀瞧著自己,笑了笑,“怎么了”
景檀搖了搖頭。
江蘅英繼續道“伯母這次就是要和你交代一件重要的事。京市這兩年冒出個新興公司名致揚,他們在健康科技方面發展迅猛,尤其在智能軟件開發上優勢明顯,不過這公司到底是由一群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人創立,根基不穩管理存在漏洞,企業發展到中期后力不足,資金方面出了些問題。檀檀你知道,沈氏近年來的發展重點與這家公司研究方向十分契合,眼下集團正提案收購致揚目前還在初步評估階段,距離項目落地還有很長時間。”
這是沈氏內部的工作戰略,景檀不太明白姑姑為何同她說得如此詳細。
“不出意外,致揚收購案應該會是集團未來兩年內最為重要的一步,如果我們獲得了致揚的技術,集團在健康科技領域勢在必得,”江蘅英頓了頓,“這步棋不得有失,所以沈氏內部的團結尤為重要。”
“而沈闊,他年紀輕輕,剛從澳洲回來,對集團許多看法與我有不少出入,”江蘅英嘆口氣,面容煩惱,卻又像在包容一位惹人頭疼的晚輩,“收購案事關重大,我怕他太過冒進適得其反,又拿不住他單獨行動檀檀,如今你是他名正言順最親密的人,你幫幫伯母,多看著他點,有什么情況多和我溝通。”
景檀面色微僵。
平靜湖面底下是擋不住的暗涌。
“伯母,你這是讓我”監視兩字太難聽,她沒說出口。
但也找不到比這更確切的形容了。
“檀檀你想到哪里去了,”江蘅英臉上仍掛著慈愛的笑,循循善誘同她講道理,“如今我們都是沈家人,沈闊還是我為你選的丈夫,怎么可能做些對他不利的事老爺子這么多年不過問集團事務,我這個做二伯母的,自然是要替年輕小輩掌掌舵,避免橫生事端。”
“檀檀,你現在還未踏入社會,好多事情不明白,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夫妻之間有濃情蜜意也有吵架離心,男人終究是靠不住,可親人卻能永遠的依靠,”她拉著景檀的手,柔柔笑著望進她的眼里,“在沈家,有伯母做你的后盾,比任何選擇都要安心啊。”
江衡英或許是覺得,一個二十一歲的小丫頭能有多犀利的辨別能力,說兩句順著的好聽的便可拉至同一戰營。
又或許她知道景檀心里有所想,但也料定她沒有其他選擇在陌生的沈家,她是她唯一的依靠。
夜幕如黑布籠罩天空,航大校門漸漸寂靜。
景檀通過人臉識別進了校門,望著散發光暈的路燈出了神。
內部團結,避免橫生事端。
伯母言之鑿鑿的話語中,主觀欲念占了多少。
究竟是替沈闊掌舵,還是懼怕這位小輩這位沈家唯一的嫡孫以狠戾手段奪走她手里的權力。
江蘅英這些年以二太太的身份在沈氏頗具話語權,可這偌大的家業終究要傳給后輩。她自己膝下只有一個學藝術的女兒,除此之外沈家這輩就余沈闊。
昔日雛鷹羽翼豐滿,代掌權人警惕漸起,這些盤根錯雜世家里的爭權逐利,景檀怎會遲鈍到毫無察覺。
她只是覺得悲涼,為自己,成了旁人相爭所布下的棋子。
身陷泥沼,進退不得。
導師帶領的學生團隊近期研究的新型數融算法正處于關鍵階段,團隊里許多同學放假還在加班,景檀到學校的第二天就回了工作室。
團隊工作室名峰迅,是全校學生向往的一流團隊,基于對許盛老師帶領團隊的重視,學校特意給他們在計算機學院樓劃分了偌大的辦公區。
清晨未到八點,景檀吃過早餐到工作室時,有好幾位同學已經開始工作。
景檀同他們打了個招呼。
“怎么樣,你們那art還順利嗎”
“不太好昨晚弄到凌晨,運行一直出錯我剛又改了改函數接口內的代碼,正打算再運行看看。”
一戴著黑框眼鏡的研究生學長說著,鼠標對準綠色運行鍵點下去。程序跑了半分鐘后,出現紅色錯誤提示。
他將眼鏡摘下,痛苦捂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