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風起。
風云客棧起風云。
紅色的燈籠在風中呼啦作響,蕩起的風塵在斑駁的石面上卷動飛旋。遠方的天際,盤旋而飛的蒼鷹在一聲金石般的鷹鳴中沒入了那低垂的暝云之中,不見了蹤跡。
街上冷清的可怕,青年百無聊賴的蹲在街邊似在等著什么,他像是個閑漢般不時左顧右盼著,雙手揣在袖子里。
“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二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他嘴里念著這句詩,眼睛里俱是興致勃勃。
這四句詩可不一般,其中不但藏著一個當世一等一的絕頂高手,還有一柄極為可怕的劍,正邪皆懼,黑白退避。
長生劍,白玉京。
這個名字,姬神秀只是稍一打聽就聽的明明白白,普通人都能說個一二。
與之前他所經歷的江湖有些不同,如今這個江湖,斗的可是陰謀心機,在這里,武功代表不了絕對,人心,才是最能要人命的。沒有絕對的無敵,任你名頭大過天,可說不定第二天你就會被暴尸荒野,能毒死你的絕不會用刀劍殺你,能背地里陰死你的絕不會擺在明面上,最慘的是那種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才是一個死不瞑目。
夕陽已是落下去大半。
終于,青年眼睛一亮。
來了。
長街上,忽的自遠處走來了幾個怪人,打扮怪異,行為舉止更是怪異,似是西域的胡僧,穿著身黃麻短衫,腳踩麻鞋,最惹眼的是那幾人左耳上俱都懸著個碗大的銅環,璀璨如金,還有滿頭蓬亂的頭發,竟是赤紅如火,在風中肆意飄蕩。
這樣的打扮,不說是江湖中人,只怕尋常人都能瞧出來是邪非正,那些一個個自詡名門正道的武夫,哪個不是儀表堂堂,就算武功不濟最起碼自己這身行頭也得穿個有模有樣出來,除了命,也就是這面子最重要了。
這樣的怪人一共有九個,高矮不同,歲數也不同,容貌自然更是不同,而相同的,是他們臉上的神情,還有動行的舉止。
九個人就似全部帶著張早已捏好的面具,面無表情,除了一雙眼珠子能骨碌碌轉動外,連走路都和泥捏的一樣,肩頭不聳,雙膝也不曲,看著很是別扭,像是渾身關節都被釘住了一樣。
因為他們,這冷清的街道更冷清了,就連遠處小販的叫賣聲和小孩的哭聲都沒了,太嚇人了。
“噗~噗嗤~”
像是沒忍住,一個笑聲突兀的在這寂靜的長街上響起。
發笑的,是那坐在一扇老舊木門前的青年,埋頭而坐,看不清表情,可那肩膀卻在一直不停的顫著,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
“踏踏~”
青年忽覺得眼前天光一暗,面前已是多了一雙穿著麻鞋的腳,他漲紅著臉小心翼翼的抬頭瞧去,等看清眼前立著的人后,這表情一僵,然后緊抿的嘴里就聽。
“咯咯咯~”
老母雞下蛋似的笑聲隨著那亂顫的身子立時自喉嚨里冒了出來。
青年忍的臉色漲紅,又看了眼面前三寸丁似的矮子,看著對方那一頭惹眼的頭發還有那張臉,這嘴里老母雞下蛋般的笑聲已是再也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
他笑的前仰后合,眼里都笑出了眼淚。
“好笑么?”矮個子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語氣冰冷。
青年強收笑聲,大口喘了幾口氣,然后這才以手捂嘴,搖搖頭,含糊不清的道:“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噗……”
這話還沒說完,他卻是又笑了出來。
矮個子的赤發漢子那雙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面無表情的臉頰一抖,顯得有些古怪和嚇人。“既然不好笑為何還發笑?把舌頭割下來!”
青年笑聲立止,滿是恐懼的一縮身子,雙手緊緊的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