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過神,恰好對上容淮安一雙淺淡的幾乎沒什么情緒的眼。
他不知何時彎了腰,是一個從她身后半環繞的姿勢,一手覆在了琴弦上。
驟然一個激靈,她緩過神,下意識地喊。
“你干什么”
“公主不是要我教么”
容淮安并未在意她一時走神,或者說他根本不關心她此時在想什么,一手撫在琴弦上,道。
“臣只再教一遍,公主看好。”
如玉修長的手落在琴上,指尖一動,便是一首梅花三弄流暢地涌出。
他站在她身后,身上的冷梅香隨之撲面而來,二人離得太近,甚至她的手還搭在琴弦旁,偶爾他撫琴時也會有些觸碰。
她一偏頭就能瞧見容淮安一張驚為天人的臉,深邃的眉目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他目光一直落在琴弦上,似乎壓根沒注意,她不知何時看入了神。
一首曲子極快地彈完,他收了手,不甚在意地問。
“公主聽清楚了”
謝明蘊被他的聲音喊回了神,清了清嗓子道。
“若沒聽清呢”
能折騰一會是一會。
容淮安笑。
“若公主還沒聽清,臣只能請太子殿下為臣解惑,為何在江南時候琴術那么好的人,到了上京卻連梅花三弄也彈不出了。”
“你威脅本宮”
謝明蘊頓時心中一梗,瞇著眼睛看他。
“臣只是提醒公主,適可而止。”
容淮安又笑了一聲,落座在一旁早就準備好的軟凳上。
謝明蘊死死地瞪著他片刻,攏了衣袖坐下來。
縱然門窗都關著,這化雪的天也極冷,她手一伸出來,頓時便感覺到那冷意無孔不入,凍的她打了個哆嗦。
琴弦之上更涼,手撫上去更像是摸了塊寒冰一樣,她嘶了一聲,剛要收手,一旁的容淮安似乎有所察覺,遠遠地瞥了一眼過來。
“今日練琴只兩個時辰,公主自行決斷時間。”
一句話頓時讓謝明蘊心中惱意又涌了上來,但顧念著謝明則還在隔壁,只能咬牙忍了,抬手落在琴弦上。
清脆的琴音很快響起,容淮安抬手抽了一本書,低下頭前瞧了一眼一旁的沙漏。
沒了炭火的書房更冷,她手上的凍瘡似乎也跟著呼嘯的風雪更疼了,心知這人是報復昨晚的事,就算不是練琴也必定是別的事,謝明蘊一邊腹誹著,一邊彈著琴。
約摸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容淮安像是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驟然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她苦著臉,顯然對這件事很是不滿,容淮安只看了一眼就挪開了視線,繼而目光落在了她手上。
準確地說,是看到了她手上那些凍瘡。
墨玉的眸子里似乎閃過一絲什么,他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書,驟然又松開,抬頭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沙漏。
他昨夜走著回去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如今從她開始彈琴,卻只過了一炷香。
他抿唇,須臾又低下頭,眼中一瞬間的動搖散去,又變得有些漠然。
他就不該心疼這個沒心沒肺的人。
她就該受些教訓,這才過了一炷香而已。
不然今日他從早故意提及賦稅,又引太子來公主府的這些周轉,豈不是都白折騰了
容淮安又低下頭去看手中的書。
只耳邊呼嘯的寒風似乎太刺耳,擾的他連琴聲也聽不進去,他一貫是有武功護體的,冬日從不用炭火,這會卻又覺得屋子里有些冷。
離半個時辰還剩一炷香的時候,門外的下人來回稟說太子離開了,屋內沒聽見容淮安的聲音,謝明蘊抬起頭,就見這人倚著椅子,手中的書倒扣著,不知道何時睡了過去。
清淺的呼吸聲響在屋內,她看著容淮安睡的安然心下氣惱,頓時手下一重,她收的動作太急,鋒利的琴弦將她手上的凍瘡割開了一個口子,眨眼間鮮血從她手背上流了出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