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瀅瀅雖平日里時有任性,但并非完全不通情達理,她能夠理解穆俊卿的職責所在,更不會因此怪罪一個救了她性命的人。
窒息沉悶感涌入穆俊卿的喉嚨,他突然明白哪里不對勁了。穆俊卿要的是,元瀅瀅姿態親昵地嗔怪他,甚至打他罵他,就像情人之間一般。而不是像現在,元瀅瀅純粹地將他當做御前侍衛,一個可靠的人。
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時,穆俊卿突然呆怔在原地。
他竟然想要情人之間的親昵,要元瀅瀅肆無忌憚地對待他。
穆俊卿猛然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形將元瀅瀅完全籠罩其中。元瀅瀅仰起臉,看著穆俊卿黑沉的眸子中,散發出點點光輝。元瀅瀅只覺得穆俊卿有所不同,似一尊沉悶的木偶,突然被畫龍點睛,注進魂魄。
穆俊卿薄唇微啟:“你不該如此。你要罵我,罰我”
而不是像現在,通情達理地原諒我。
元瀅瀅美眸睜圓,正要說話,只聽院外匆匆腳步聲傳來。
來人一身侍衛打扮,在穆俊卿耳側低語。穆俊卿身側微凜,便抬腳離去。
行至門檻處,穆俊卿突然回首,語氣緩緩道:“有急事在身。”
元瀅瀅輕應一聲,在穆俊卿走后,才覺得他今日古怪至極,竟然會主動出聲解釋,因為何事離去。
地牢陰暗潮濕,剛踏足進去,便聽得啪嗒啪嗒的水滴聲音。烏嬤嬤早就嚇破了膽子,不久前她目睹一群人徑直闖入地牢,個個兇神惡煞。烏嬤嬤看到穆俊卿,便下意識地上前,但她還沒有碰到穆俊卿的衣角,便被人阻攔。
“大人,我主動查清信鴿之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為何將我關押在這陰暗的地牢中。而身為罪魁禍首的元秀女,卻好生生地待在院子里,行走坐臥皆有人伺候。這實在不公啊,大人”
烏嬤嬤面容憤恨,她最初只以為會在地牢中待上幾日,作為被懷疑私通黎國的元瀅瀅,自然也會被送進來。那元瀅瀅出身鄉野,肌膚嬌嫩,哪里受得了地牢的苦楚。到時她再半騙半嚇,直哄得元瀅瀅認了罪,便能安然無恙地走出。但從侍衛們的閑談中,烏嬤嬤才知道,元瀅瀅根本不會被送到地牢,她安穩地待在一方小院里。今日受驚,讓烏嬤嬤越發忿忿不平,便將心里的不滿盡數說出。
穆俊卿看都不看她,只是在烏嬤嬤提及元瀅瀅的名諱時,手指微動。他徑直走到沉默安靜的陳夢書面前。
陳夢書臉頰蒼白,所穿的衣裙弄出了許多褶皺,臉頰憔悴。她不像烏嬤嬤一般怨聲載道,只是安靜地坐在角落里。
穆俊卿淡聲開口:“你以為,他們是來救你的”
陳夢書并不回答。
“這些黎國人,見你被抓,不辨清其中緣由,唯恐你受不住刑,將他們的蹤跡一并透露,才特意冒著危險闖進地牢。為的是”
穆俊卿嗓音微沉:“殺了你。”
陳夢書猛然抬起眼眸,瞳孔微震,她并不相信穆俊卿的話。一是,自己并沒有泄露身份,不過是嫁禍給元瀅瀅,事關黎國才被關押在地牢。二則是他們是相伴許久的伙伴,陳夢書寧愿相信他們是為了伙伴情誼,前來救她,也不會是來除掉她的。
陳夢書看著穆俊卿冷毅的臉龐,心緩緩地沉了下去。她深信穆俊卿是在詐她,因此只是慘然一笑:“早在選秀途中,穆侍衛便和瀅瀅有所牽扯,如今護著瀅瀅也是應該的。只是我何其無辜,莫名和黎國有了牽扯。”
穆俊卿不耐和面前的女子迂回婉轉,除了面對元瀅瀅時,他稍有耐心。其余人無論男女,穆俊卿都心中冷硬。
陳夢書雖為女子,骨子里卻是堅韌,即使吃了許多苦頭,不曾松口。可惜和她相依為命的伙伴,沒有她身上的韌性,不過過了區區兩道刑罰,便將自己知道的盡數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