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那年,她發高燒,當時媽媽不在家,爸爸沒有當一回事,后來燒到四十來度,整個人一度接近昏迷,才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
很幸運的是她救回了一條命,不幸的是,自那之后,她的聽力出現了一些問題。
剛開始是只能聽見一點點聲音,那時候年齡小,在外界聲音逐漸減弱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她只能用哭來表達她心中的恐慌。
媽媽于是再帶她去治耳朵。
有大概一年的時間她奔波在學校和醫院之間。
那一年的時間里,檀溪一直帶著助聽器。
她剛上小學,就和身邊其它人不一樣,經常有調皮搗蛋的后桌拿掉她的助聽器,問“小聾子你這樣是不是就聽不到”。
“小聾子”這幾個字伴隨了檀溪整個有記事的童年。
后來她的聽力逐漸好轉,也不再需要助聽器,只是在很偶爾的一些時候,耳朵會有異樣。
比如感冒,會帶來耳鳴和聽力減弱,如果伴隨發燒,那情況會更嚴重。
也比如在她很勞心勞力之后。
總之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檀溪還是能夠作為一個正常人生活。
這段時間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太大,她明顯感覺到她身體上的異樣,讓她覺得自己有一種在退化的趨勢。
距離遠一點,聲音沒有足夠大的話,她幾乎已經聽不到。
她以為好好休息,松緩心神能夠緩解一些。
但也沒有。
沈應淮看著她濕潤的眼睛,目光轉到她耳朵上,檀溪越發的窘迫起來,她感覺自己最羞恥的傷口就這樣被擺在了他的目光之下。
她不知所措。
沈應淮突然伸手,檀溪愣了下,下一秒,他握住了她的手。
“先去把頭發吹干。”他說話時音量還是平常,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靠她更近了些。
他說的每一個字檀溪都能清晰的聽見。
她怔愣的點頭。
檀溪回房間去吹頭發,在吹風機的響聲中,她大腦的思緒也一并在嗡嗡作響,她慌亂地原因是,她一點也摸不準沈應淮的心思。
說是男女朋友,可他更多時候是一個高高在上的高位者,他所有表面的笑容,情緒,話語,都是他想表現出來給她看的。
這和他生長環境和經歷有關,他本身就是檀溪無法觸碰到的那一類人。
而她的耳朵
那時候鐘柯會猶豫,也是因為知道她的耳朵有問題。
沒有人會用平常的眼光來看待一個有缺陷的人。
這是檀溪這么多年以來,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她在這樣一片混亂的思緒中把頭發差不多吹干,檀溪猶豫的走出房間,看到沈應淮還站在門口。
他剛掛掉電話,目光淡淡的看了過來。
檀溪莫名心虛。
“去換衣服,出門。”他開口。
現在是晚上七點,檀溪不明所以,但還是去換了衣服,乖乖跟著沈應淮上了車。
檀溪坐在他旁邊,車窗外車流來往,她問“我們要去哪里”
沈應淮“醫院。”
醫院
他現在要帶她去醫院
為了看她的耳朵
這么晚了,醫院應該只有急診可以看病,可檀溪這耳朵算不上急癥,于是她急道“不用的,我耳朵這樣暫時沒有關系,不用去醫院。”
檀溪甚至強調“先生,真的不用。”
她很著急,她想沈應淮能夠把車停下來。
沈應淮繼續往前開。
直到他到達目的地。
車停下,他才轉頭看向檀溪。
“為什么覺得沒有關系”
他淡聲,像在質問她。
耳朵已經這樣了,她還覺得沒有關系。
檀溪現在很難三言兩語就解釋清楚,或許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沈應淮會直接帶她到醫院來,這是他們認識這段時間以來,檀溪第一次有這樣慌張又難過的表現。
沈應淮抬手,手指很輕的掃了掃她耳廓。
他指尖帶著涼意,纏著電流,那雙高高在上的眼睛此時望進她的瞳仁里,明明帶著不可接近,卻溫柔的在陷落。
“我沒有發現你生病的事。”
“檀溪,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