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懶散靠在他身邊的椅背上,這時的天半明,一半暮色,一半天明。
天際的白光逐漸擴大,吞噬掉幽暗深沉的黑夜。
隨著云念的動作,手腕上的玉鐲滑落,剛好卡在小臂處。
謝卿禮的視線落在鐲子上。
少女突然湊上前,她抬起手腕在他眼前晃晃。
“我做了個很奇怪的夢,總覺得是因為這鐲子。但要說是夢,實際上更像是一個人的記憶,你知道這人是誰嗎”
謝卿禮很淡然,像是知道答案,又像是不在乎答案。
總之神色毫無波瀾。
“師弟。”云念看著他的雙眼,“你知道我看見誰了嗎”
謝卿禮的唇瓣翕動,淡聲道“皇后。”
“你為何會知道”
“師姐夢中喊了皇后。”
云念坐了回去,無意識看著手腕上的玉鐲。
她能感受到那記憶的主人對她并無壞心,更像是想讓她看完這段記憶。
但云念不懂,這玉鐲到底是何來歷,有為何是她看到這些記憶
皇帝送她這玉鐲是為了什么
真的只是普通的賞賜嗎
云念喃喃著“我看到的那段記憶,是皇帝和皇后的,皇后似乎很討厭皇帝,還有些懼意,而皇帝對皇后表面百般寵愛,但暗地里卻拿著太子威脅她。”
她問謝卿禮“師弟,你知道皇后嗎”
謝卿禮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滯,在云念狐疑地看過來時,他點了點頭。
“皇后名諱不詳,祖籍不詳,十七歲被皇帝迎娶進宮,皇帝力排眾議堅持要讓她為后。二十歲誕下太子沈之硯,二十五歲病逝。”
他頓了頓,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記載。”
二十五歲便病逝了。
云念想起了夢中看到的那一身素服的女子,是很溫婉秀麗的人,周身恍若春水般柔和。
但面對皇帝時痛哭嘶嚎的模樣,卻與她的外貌形成了鮮明的割裂感。
云念說:“我看到她哭著,喊著,求著皇帝廢后,連自己的孩子都愿意舍下,一心想要離開皇帝。”
“皇帝威脅她,以太子的命拿捏她,說此生只有她一人,不可能廢后。”
云念摘下了手腕上的玉鐲,瑩白的指腹撫摸著玉身。
“師弟,皇帝若是那般喜歡皇后,為何在皇后病逝半年后便納了貴妃,甚至將太子過繼給貴妃,給了貴妃萬千寵愛。”
云念抬起頭,漆黑的眼里幽暗不明:
“所以,琴溪山莊的事情,會不會與皇后也有些關系呢”
現在的入手方向只有兩個。
傀儡師和皇帝。
傀儡師不知躲藏在琴溪山莊的哪里,這山莊這般大,他又是千年大妖,若想藏起來實在太過容易。
皇帝是君主,修士與平民雖然同出一族,但彼此之間又有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潛規則,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他們無法擅自對皇帝動手。
而皇帝至今并未露出什么明顯的破綻,除了這奇怪的玉鐲和這段陌生的記憶,還有
“貴妃的尸身。”
謝卿禮道。
云念若有所思。
貴妃的尸身也是個迷。
他們至今沒有見過尸體,只從皇帝和元奚的口中聽說了貴妃已經身死,但皇帝早早便將貴妃的尸身放入冰窖之中保存,又派了一隊守衛把守。
云念道“天亮后,你和我去找太子,師兄去探皇帝的口風,如何”
若要從皇后入手,怕是太子會是個突破口。
太子被過繼之時已經五歲,不知對皇后的事情知道多少,有沒有聽別的人說過。
云念輕嘆,再有半個時辰就要天亮了,她靠在椅背中望著天際,視線虛無沒有焦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那玉鐲又被她重新戴了上去。
謝卿禮的鼻息間是她身上的清香,微風卷起她的發絲,發尾掃在他的臉上有些癢。
身邊坐的是珍視的人。
時刻提起的心只有在她身邊才能稍稍松懈幾分,連經脈中的霜寒都好似沒那般難捱了。
謝卿禮閉上眼,在琴溪山莊的這兩晚總共睡了不到兩個時辰,陡然間放松下來,緊繃的弦松開,鋪天蓋地的疲倦席卷包裹了他。
“阿禮”
謝卿禮指腹動了動,任由自己墜入夢魘。
著一身藍服的稚童被抱起,軟乎乎的手攬住女子的脖頸。
他奶聲聲喊“阿娘。”
抱著她的女子打開了扇柜門,取出其中的木盒。
“阿禮可知道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