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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場里,草原使臣忽然感覺右腳腳背一片溫熱,像是熱水潑灑,浸透了他的鞋襪。
使臣低頭一看,正巧和那雙瞪得極大的死人眼睛對上了視線。
一顆人頭就落在他的腳上,還汩汩地往外淌著血。
正是溫熱的鮮血浸透了他的鞋襪。
旁邊的百姓見狀,忙不迭散開。
“快走快走,此等逆賊的腦袋,真是晦氣。”
“王刀子今日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出了名的刀快又準嗎今日怎么砍到人腳上了真是。”
使臣整個人定在原地,神色驚懼,張了張口,一聲驚叫卻梗在喉嚨里,喊都喊不出來,更別提躲閃了。
那顆人頭靜靜立在他腳上,和使臣視線交匯。
不論如何,它不會是先敗下陣來的那個。
下一瞬,有個人沖上前,一把將使臣拽開,飛起一腳,將人頭踢開。
“咚”的一聲,人頭回到行刑臺上,將還沒輪到的囚犯嚇得一哆嗦,白眼一翻,險些暈死過去。
使臣抖似篩糠,回頭看去,道了一聲“多謝將軍。”
那位草原將軍拽著他的衣領,將他甩到一邊,冷哼一聲“這么點小把戲就把你嚇成這樣,簡直丟臉,還不快走”
“是,是。”使臣強忍著腳上的不適,回過頭,吩咐侍從,“走吧走吧。”
一路護送他們來京城的大周士兵,沒有在一開始就阻止他們,而是在他們明確說要走的時候,才站出來給他們帶路。
“太傅命人打掃了驛館房間,只等諸位下榻,請隨我來。”
行刑臺上的刑罰仍在繼續,使臣不敢再看,用衣袖擋著眼睛,忙不迭跟人離開。
而那個草原將軍,似是毫不畏懼,臨走時還回頭看了一眼,又是一聲重重的冷哼。
一駕馬車靜靜地停在行刑場外,毫不起眼。
祝青臣就坐在馬車里,單手掀開簾子,看著外面的景象。
在草原使臣的隊伍從他面前經過的時候,他又輕輕放下簾子,擋住面容。
此次草原部落派來的兩個人,他都認得。
被人頭嚇壞的那個,叫做阿爾泰,算是個文臣,官職不高,也沒有什么過人之處。
一腳將人頭踢開的那個,叫做呼延律,是個武將。
祝青臣和李鉞對他都很熟悉。
呼延律是如今草原部落首領的侄子,身材魁梧,高大威猛,以一當百,頗受重用,在草原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
從前草原部落屢屢侵擾中原,他就是率兵的將領之一。
不過,這位草原人稱百戰百勝的大將軍,也打過敗仗,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他率兵攻打西北交界城池,劫掠百姓財物,被李鉞打退,狼狽逃走。
第二次,他長了記性,特意挑了李鉞外出征戰的時候,前來挑釁,被祝青臣指揮打退,又一次狼狽逃竄。
第三次,他率領一小隊騎兵,翻山越嶺,試圖從背后偷襲正在和另一支諸侯軍隊交戰的李鉞。
結果被李鉞和祝青臣聯手打退。
也是在這一仗中,李鉞一箭射中他的左眼,讓他從此做了“獨眼將軍”。
因此,剛才他左眼纏著黑色的牛皮眼罩,看起來陰森又詭異。
祝青臣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敢來。
是嫌自己輸得還不夠慘嗎
還是說
祝青臣略一思忖,心里便有了答案。
恐怕他是懷恨在心,聽聞李鉞過世,特意趕來落井下石。
這就有些麻煩了。
祝青臣嘆了口氣,又一次掀開簾子,看見使臣隊伍已經入城,才吩咐道“回去吧。”
“是。”侍從揮動馬鞭,馬車轔轔,駛過長街。
草原使臣被安置在驛館,休整一夜。
翌日清晨,朝會上覲見。
祝青臣帶著李端,端坐在高位上。
呼延律穿著草原的皮襖,一頭小辮子,用瑪瑙珠子串起來。
阿爾泰按照祝青臣的要求,穿著素白孝服,跟在他身后。
兩人一前一后在殿中站定,行禮問好“拜見陛下、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