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確是一句誠心的感謝。
助理明顯一愣。
這意外既是為舒白秋的主動開口,也因為他所說的內容。
被虧待了這么久。
這個總被叫小傻子的男孩,居然還會對人說謝謝。
助理想苦笑,卻只無聲地嘆了口氣。
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助理也只能在剛剛給舒白秋挑了兩個還熱一點的包子。
“快吃吧,填填肚子。”
助理還有事,也怕被氣上頭的老板撞見,很快便匆匆離開了。
舒白秋仍舊是一個人,他站在床尾矮桌邊,慢慢用衣袖捧起了尚有余溫的包子。
但還沒過多久,偏院就變得嘈雜了起來,似乎有好幾個人過來。
緊接著,房門就被重重地推開了。
顧一峰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他今天剛賠掉了手頭的最后一筆大額積蓄,剛剛還又被家里老頭打電話來訓斥,罵他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怎么他那兩個哥哥在老頭眼里什么都好,偏偏自己要被罵個狗血淋頭
顧一峰被訓得火氣直冒,看到舒白秋,更是壓抑住胸中的怒意,他一把奪過了那還沒咬下兩口的包子,猛地摜在地上,一腳踩爛。
“吃什么吃害我賠了那么多錢,你倒是會享受”
顧一峰扔了吃食還不解氣,抬手又推在了舒白秋的身上。
單薄瘦弱的舒白秋被推得一趔趄,腿在床腳別了一下,身體不由微晃。
他的雙手仍然沒有護住自己,就背在身后,根本沒能扶住什么東西。最后還是受過痛的腰側撞到了一旁矮桌,才勉強借力站穩。
“把他的東西打包,”顧一峰沒好氣地對身后的幾人說,“明天就送去傅家”
跟來的保鏢和助理們迅速動作,開始拿包收拾東西。
其實舒白秋根本沒多少東西,至多有幾件衣物。很快整個房間就被粗暴地搜刮了一遍,允許被帶走的東西統統都塞進了一個背包里。
等到顧一峰氣沖沖地帶人離開,室內才重新安靜了下來。
狹長的房間看起來比之前更為空蕩,光禿禿地糟亂一片。
“咕嚕”一聲,悶弱的聲響在寂靜的室內頗為清晰。
舒白秋空蕩蕩的胃在叫,他卻沒有看地上臟兮兮的扁爛包子,而是怔怔地看著另一個方向。
那邊的地面上,正散落著一些同樣被碾踩過的碎塊。
舒白秋慢慢走過去,他細瘦的腳踝在微微打顫,連帶整個右腿都似乎有些發抖。
走到近前,舒白秋低頭,更清楚地看到了那些臟兮兮的碎片。
它們原本是一樽不過手指大小的精致塑像一只目光炯亮、花紋斑斕的白虎。
那是純靠手工捏塑出的、缺少各種工具卻依然被打磨到光澤油亮的心血,一直被小心翼翼地藏在疊放整齊的衣服中。
剛剛屋內被搜刮的時候,塑像卻隨著衣物被粗暴地扯了出來,掉落在地,碎成幾截。
又被往來的寬硬鞋底輪番踩碎了。
舒白秋安靜地看了好一會兒,默然地矮下身來。他慢慢伸出了手,蒼白的指尖蜷彎了好幾次,動作猶豫又遲緩。
好像想碰,卻又不敢。
白天里,被斥責推搡、關門困餓了一整天的少年始終沒有什么明顯的波動表現。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顯露了一點真切的不安。
良久,舒白秋重新把手指尖縮進了衛衣衣袖里,用略長的袖口墊著,小心地去拾撿地上的碎塊。
他原本在微微打顫的右側腳踝此時抖得更為厲害,地上完全變了形的塑像卻根本拿不起來。
碎塊已經被踩得扁平開裂,粘黏在地面上,舒白秋好不容易才終于撿起了一小塊,卻又有紛揚的碎屑飄落了下來。
零碎成粉。
徹底拼不回原本的狀態。
屋外傳來看守者的說話聲,有人在強調。
“把門鎖好,人看住了明天一早,就得送去傅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