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讓商家寫任何卡片,三束花除了康乃馨外,其實沒有明確任何的指向性。
白菊也可以是送給父母,從來沒有人說過只能
送兩束花,他也從未說過他要送給黎生一束花。
可沈君行還是敏銳地、果決地、自信到毫不遲疑地毀了它。
唐郁不知道此刻內心升騰起的到底是什么情緒。
如果沈君行猜錯了呢如果這束花就是他想要送給爸爸媽媽的花呢如果他不小心毀掉了另外的石斛花和康乃馨呢
如果,沒有如果。
沈君行猜對了。
他們一起長大,他們親密無間,沈君行了解他的所有喜好和癖好,能夠在論壇里自信認為知曉他的一切。
就像每一次教唐郁解題時,沈君行總是能毫不猶豫說出正確的解題步驟、說出真正的標準答案。
沈君行是如此胸有成竹。
可是啊,可是人的感情不是有標準答案的題目。
他知道一束花不會安撫住一個怪物。
他知道黎生從一開始就在演戲。
他知道黎生不會履行七天只見十分鐘的諾言。
他知道在白日焰火下和喜歡的人告白并不靈驗。
他知道昨天的夢是虛假的。
可那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像一層輕紗蒙住了鮮血淋漓的過往。
他想要給這個夢一個同樣很美很美的結尾。
但怪物不會明白。
哪怕它偽裝得再真再好再像,當遇到這些復雜細膩百轉千回的無用情感時,它也會脫去無所不能的外衣,暴露出最初的怪異形象。
這是一個學不會感情的怪物。
他早該知道的。
它無法感知到他深切的痛苦,它無法理解什么叫做感同身受,什么叫做緬懷,什么叫做沉溺于夢中。
他其實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它無法流出眼淚,無法流露笑意,無法跳動起一顆真心。
他明明一直都知道。
可為什么這些年他還要沉浸在這場怪誕的夢中遲遲不愿醒來呢
唐郁仰起頭,看著白日焰火如星子般閃爍,年少時的沈君行抱著漫山遍野的花,站在夏日星空下,時光仿佛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幕。
唐郁靜靜地看了許久,煙火升騰,轟轟烈烈,絢爛易逝,唐郁在喧囂的人群中點開語音,輕聲道“哥哥,我喜歡你。”
隨著這句夜風一樣的話,眼前的煙花升騰綻放又消逝,而記憶里漫山遍野的花也在剎那間枯萎衰敗、化為塵埃飄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