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
郁辜戴著明黃色的安全帽,帽檐下,頭發全被汗水浸濕,睫羽上似乎也掛著汗珠,讓那雙琥珀色眸子看起來更加明亮剔透,“唐郁你熱不熱”
唐郁看著郁辜快濕透了的長袖上衣,上面灰撲撲的,和早上見時的淺灰色衣物好像是兩件衣服。
就像小狗掉進泥坑前面的對比圖。
“這里太熱了走我請你吃雪糕”郁辜一邊說話,一邊和唐郁保持著距離。
唐郁沒說話,跟著郁辜往外走。
“我之前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時候,當時我在抹灰小心一點,這里路不好走,地上都是電線,我剛剛看到那里有釘子了”郁辜對著唐郁伸出手,似乎想要扶著唐郁,但剛剛伸出去,手又放了下來。
像是怕弄臟唐郁。
“我不是從路邊的廣告上看到的工作,那個工作我不做的,我是有老婆的”郁辜說到一半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像往常一樣抬手想要撓頭,但這一次只碰到了安全帽。
那是很劣質的安全帽。
唐郁想,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就這個安全帽的質量,什么安全作用都起不了。
“這份工作是我同村的長輩介紹我來的”郁辜驕傲地說:“新人都是拿四五折的錢,我身體好、動作快,拿的錢和他們熟練工一樣多唐郁,今天一天你猜我可以賺多少”
唐郁看著笑容被汗水浸透的郁辜,沒說話。
“一天四百塊”郁辜興奮得做起了數學題,他對唐郁算著他工作一個小時能賺多少錢,做一星期又是多少,還有未來要是做一年、兩年他說得那樣高興,沒有談起一絲一毫的辛苦,細密的汗水讓他臉上的小雀斑好像都在發光。
“四百塊等以后我學了技術,我一天能賺八百一個月就是三萬四千塊雖然不是天天都有活做,但我可以找別的活,我聽說做騎手也很賺錢”
“我想過幾天發工資了,就買家具”
唐
郁聽到郁辜在對他絮絮叨叨講述著未來。
一張又一張浸泡著汗水的錢構建出的未來。
他跟著郁辜來到了街邊的小店。
郁辜讓唐郁先進,他在門口問店家借了路邊接的水管,用力洗了手和臉,這才走進小店里,他打開冰柜,小聲讓唐郁站在冒冷氣的冰柜前,“唐郁,你想吃什么”
唐郁看著各種各樣的雪糕。
郁辜深色的手從一個個色彩繽紛的包裝袋上移開,最后落在了整個冰柜里包裝最精致漂亮的雪糕,他對唐郁說:“我們吃這個吧”
唐郁沒有說話,而是突然伸出手,隔著玻璃,指尖落在了一個包裝簡陋的冰棍雪糕上。
從前爸爸媽媽會在夏天給小唐郁買這個雪糕吃,只讓小唐郁吃一小塊,不然一旦多吃,小唐郁就要不舒服了。
大概是一直得不到,所以就越發想要得到。
那冰涼清甜的滋味一直殘留在唐郁的記憶中,但隨著他的年齡增加,唐郁幾乎再也沒從超市里看到這款便宜的冰棍了。
郁辜連忙拉開柜子,他將這個雪糕取了出來,在唐郁的注視下,小心翼翼把冰棍隔著口罩貼在了唐郁的臉上,郁辜說話時嘴邊的酒窩若隱若現:“先冰一冰,這樣就不熱了。”
哪怕拿著雪糕,源源不斷的熱意似乎也從郁辜的指尖隔著口罩傳到了唐郁的臉頰上。
溫暖又生機蓬勃,像是金色的太陽,可以融化唐郁對這個雪糕升起的回憶里、像是冰一樣悲傷的底色。
郁辜是陽光下的麥田、快樂的小狗,是汗水滴落在泥土里會生長出的希望。
是他從未接觸過的另外一種生活。
每一步都在踏實地走向向往的未來,每一天都能發自內心感到快樂和充實。
唐郁伸出手,取出口袋里的紙巾,用那總是擦拭著淚水的手,輕輕地擦拭著郁辜額頭上的汗珠。
指尖的力道很是輕柔。
那琥珀色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睜大,郁辜渾身僵住,呆呆地看著唐郁。
“郁辜,之后可以換一個好的、堅固的、可以保障你生命的安全帽嗎”
藍眸里的顏色在此刻像寧靜又溫柔的湖泊,夏日燥熱的微風從唐郁額前的發絲間吹過,似乎在那雙眸中泛起了一點漣漪。
“我不熱,我只是有些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