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去洗澡。”
陶歌抱著衣服和浴巾進了洗手間。
她洗完出來,楚桐正好搞完后期,導出文件發給陳教授,隨即關了電腦,拿出件干凈睡衣,去了洗手間。
最愛刁難人的丁雪不在,她心里松快幾分。淋浴蓬頭灑出騰騰熱水,淅淅瀝瀝聲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又有誰能知道,這是楚桐一天當中,最為放松的獨處時刻。
從小就跟媽媽擠一張單人床,上了大學之后又是住宿,于是,長到現在19歲了,她還沒有過自己單獨擁有一間臥室的“奢侈”體驗。
不過,她心思剔透,不覺得苦,只盼望著以后多賺點錢,能在外面租間房子,有隱私有安全感,洗澡換衣也不必避著任何人。
一放松下來,人就愛胡思亂想。
邵易淮。
楚桐想起他認真地自我介紹說自己名字的樣子,唇角含著淡淡的笑意,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現在回過頭來從他的反應去看,他當場把圍巾還給她,實則是光明磊落之舉,并沒有從她那樣卑劣的角度去揣度她的不良用意。
心內升起微妙的羞恥感。
可她不后悔。再度重新來過,她還會這么做。
他如此難以企及,若是用尋常方式,她恐怕永遠都無法入得了他的眼。
還有,他說的“以后”,大概是指以后在陳教授家里偶遇可陳教授的住處,不是她能隨意造訪的地方,失卻了剪視頻這個理由之后更是如此了。
洗完澡,擦干了身體,她換上干凈睡衣,用手指捋著濕發拉上門走出來。
書桌上手機屏幕亮著,有幾條新消息,統統來自柳昊。
「柳昊周末有空嗎」
「柳昊見個面唄聊聊上次我說的那個事兒」
「柳昊起碼給個回話行不」
楚桐粗略看一眼便徑直往右滑,清除了全部消息通知。
陳教授很快給了回話,說視頻沒問題,楚桐打開電腦,把視頻文件放到草稿箱里,定時發布。完成了這最重要的一件事,她開始收拾明天上課要用的書,書包整理妥當之后,視線避無可避,落在那本呂碧城集上。
沒再猶豫,她翻開書從中拿出那木質書簽,放到自己書包內的小夾層中。
邁巴赫平穩地駛向四環邊兒的曼合公館。
雨已經停了。
邵易淮抬手撳下車窗,玻璃徐徐降下,帶著雨腥味兒的濕潤冷風拂入。
手機震動,是陳喜珍發了條語音來,問剛剛怎么回事,人找到了嗎。邵易淮打字回復找到了,已經還給她了。
讓宗叔調頭實屬一時沖動。事出突然,回到西門才發覺自己對她,除了名字外,一無所知,只能打電話給陳教授,托詞說楚同學有東西忘在了車上,讓她幫問問楚桐住的宿舍樓號,本打算到樓下拜托宿管把她叫下來的,沒想到她還沒進校門。
他向來云淡風輕,萬事不掛心,難得有這樣的一時沖動。
幾位世交家里的長輩,說起他時,都贊他溫潤儒雅,有才干有能力,是真正具有東方男人氣度的儒生。同輩的晚輩的則視他為榜樣為兄長,只有一位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女性朋友,曾喝多酒開玩笑評價過一句邵易淮此人,看似對誰都溫情,實際上是最涼薄。
邵易淮當時漫不經心輕笑了聲,面兒上沒置可否,內心卻是一片岑寂,如無風的浩蕩曠野。
他情緒極其穩定,甚少有波動,大約是對萬事萬物都意興闌珊的緣故,也許確實是涼薄罷。
今日對楚桐的這一遭沖動行事,估摸著是源自他心底對她的幾分欣賞和惻隱之心。
欣賞她心性純然,有原始的生命力,而她那點小姑娘式的心緒流露,則讓他心生不忍。
少女心事最是清澈,他不忍讓其出現裂痕。
也是怪了,世交家有個小他幾歲的女孩,幾年前也曾紅著臉給他遞過情書,他那時卻一絲一毫的不忍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