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破罐子破摔地給這微妙的想法下了定義,努力去忽視自己感覺到的那超出想象的尺寸。他仍然不太清楚真到那一步該做什么,只是本能地有種隱約恐慌的預感,直覺告訴他很不妙。
現在考慮這些還為時尚早,殷素問決定先熬過眼下這一關。憑靠當初短暫的一瞥和偷偷翻過的圖譜,他硬著頭皮,采取了折中之策。
夏夜的風有著吹不散的熱意,窗簾搖晃間的陰影形如鬼魅,飄忽不定地遮蓋了那些不為人知的隱秘。
江城也算個不大不小的地級市,忙碌繁華的都市夜生活往往都在華燈初上后。這里又地處商業區附近,步行街上張羅起了夜市,行人來來往往,交談與吵嚷聲錯雜喧鬧。
人世間的諸多紛擾一層一層地彌散在風中,偶爾一兩聲不耐煩的喇叭刺破了夜色,飄進仿佛與世隔絕的酒店高層,讓房間里不至于只有承載了兩個人重量的床鋪嘎吱作響。
遠處的霓虹燈帶交匯成連綿光河,行駛在高架橋上的車燈成了其間不斷閃爍的流星。它們淌入更廣闊的汪洋大海,擦身而過的兩顆可能轉眼就在散落后再不復相見。
大道無常,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人與人之間的因緣有時候脆弱得不可思議,能有所牽絆的才是少數中的少數。那根并不由他意愿的紅線上陰差陽錯地加了另一道契約,而他甚至除了姓甚名誰以外都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所以呢
殷素問想。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終于再次看清了那雙眼睛,床頭燈的光打在側前方,讓深棕色的瞳仁比它原本瞧上去更淺了幾分。
耳根燙得厲害,一旦湊得近了,他都能在那眼瞳中瞧見自己慢慢起伏的身影。他確信自己前不久看到過它們中有過一閃而逝的清亮,但此刻蒙上的依舊是滿滿霧色,唯一鮮明的僅是盯緊了他的執念。
也許他自己也是一樣的,他必須盡力繼續思考別的東西才能擺脫這呼吸不暢的刺激。要用人類的體溫來融化一塊巨大的冰塊還是太過勉強,不過逐漸適應之后竟也能感到暖意說不定不是幻覺。
殷素問越發坐不太穩,只好用雙手撐在男人的小腹上。他的手心觸碰到肌肉的線條,馬上跟碰到烙鐵似的慌張挪開。
手忙腳亂的后果就是上半身不受控地向前栽去,他趕緊扶住了旁邊的空處,再抬頭時才發現已經湊得離對方很近。
他有些晃神,反應過來時忽覺天旋地轉,還不等開口,陰影重新從背后落下,迫使他的臉和小臂一并陷進了枕頭。
幾次試探未果,厲鬼勉強接受了他只用腿“幫忙”的辦法,卻似乎嫌他太慢吞吞,不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殷素問松了口氣,心臟仍然空懸著,他單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抓緊枕面,逼著自己側過頭去。
從這個角度看不到那些高樓大廈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牌和圖案,能夠映入眼簾的僅僅是盡頭被照亮的小半處天空和半開的窗戶玻璃上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