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她用的牙粉,一瓷罐才不足三兩,就已是這個價。
平日里做件衣裳,都要四五貫錢。
說罷,就讓崔兒開了匣子,與盧媽媽取了兩吊子錢,讓她去給那柳氏母女倆賃輛馬車。
馬車不用賃太好的,撿那價兒賤的就成。
這話不用馮氏給盧媽媽交代,盧媽媽也是曉得的。
楊家賃車行,在金銀器行橋北,路有些遠,她出了吳家,花上兩個銅板,賃了一方小轎。
晃晃悠悠的到了地方,賃車行并不是一定要賃馬車。
馬車價兒貴,盧媽媽尋了個相識的經紀,與了他十個子,讓他給她賃只驢來。
賃驢是賃驢價,車廂又是車廂價兒。
等盧媽媽從賃車行出來的時候,已經坐在驢車前面了。
又雇了一個趕驢車的車夫,這就去攆柳氏她們去了。
柳氏仨人想出青州,只有一條官道可以走。
“娘子,咱歇歇腳吧。”
巧姑胳膊里挎著個包袱,背上背著吳季姐兒,累的頭上都是汗。
柳氏是女眷,嫁到吳家,也整日里待在屋里,甚少外出,即使外出,也是坐馬車或者做轎子。
她也是撐著一口氣,才走了這么遠,兩只腳早就腫了起來,步子沉重。
“那那就歇歇吧。”
柳氏把包袱放在官道一邊,她頭上戴著一頂遮羞的舊帷帽,多有不便。
講究人家的女子,出門都是要戴這樣的帷帽的。
也就貧苦人家,或勾欄瓦舍里的下等姐兒,才大喇喇的不帶帽兒,露出自個的臉龐來。
其實柳氏不戴也沒事,她們穿成這樣,也沒人把她們當成富貴人家出來的。
巧姑也勸她別戴了,可她自持身份,是官宦人家的女眷,說什么也不肯摘下來。
若是摘了,這不就和那些小民一樣了嗎。
她們沒有坐車,坐轎兒,還哪有什么身份。
誰家官家女眷靠兩只腳走路的
但凡家里有兩個子的,都不會讓家中女眷出門走路。
坐轎兒不僅是體面事,更是這家人身份的象征。
只見這官道上有趕著綢子馬車的,也有騎著高頭大馬,身穿裘衣,奴仆相隨,出城打獵的富家子弟。
更有裱了緞子的轎子,兩個轎夫抬著,里面坐的不知是哪家瓦舍的姐兒。
柳娘子背過了身,也不肯讓季姐兒看。
季姐兒腦海中,回蕩的是剛剛那一撇,轎子簾被人撩開,里面的姐兒,粉面紅腮,頭上梳著新時興的發髻。
一邊插了三只雙股金釵,翠珠,頭上還攢了兩朵挑紗的花兒。
身上穿了一件銷金紅襖子。
等轎子過去了,柳氏才許她轉過身來。
這官道上并不是只有騎馬坐轎子的,還有如柳氏她們一般走路的。
挑著擔子的貨郎,推著板車的鄉下人,頭上包著手巾,挎著籃子的婦人。
還有趕著驢車的老翁衣衫襤褸的災民。
巧姑瞅著那幾個災民,忍不住把手里的包袱攢緊了些。
“娘,咱能不回泉州老家嗎”
吳季姐兒不想回去,老家那什么也沒有。
沒有丫頭,沒有婆子。
在青州的日子雖說吃不飽,但有仆人,有祖母。
祖母會經常給她們貼補銀錢,還會私下里送些吃食。
只要她在青州,那她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有這份體面在。
可回了泉州老家,只有她娘,還有巧姑,誰還當她是同知相公家的小娘子。
“人家都趕咱孤兒寡母了,咱還能不知羞恥的賴在那個家里”
柳氏此時后悔也晚了,話是她說的,事是她做的。
吳老太爺沒有替她做主不說,還把她們給趕出來了。
吳季姐不吭聲了。
她叔父只說在府外給她和娘單賃個屋住,并沒有說要趕她們回泉州老家。
回泉州老家是她娘的主意,可季姐兒不敢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