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記事起,就沒了爹,叔父做官,她們跟著去,沒有缺衣少食過。
像這般出遠門,更是沒有過。
季姐兒透過帷帽上的皂紗往外看,心中很是不安。
“娘子,要不咱賃個轎子吧,季姐兒好歹是官家的小娘子,不能這樣拋頭露面。”
吳季姐兒過了年就十歲了,巧姑是柳氏的陪房,跟著大房沒有干過什么粗活。
力氣還比不上婆子,能背著她走這么遠,實屬不易。
柳氏手里攢的有七吊子錢,是后面讓巧姑回大房取的。
還有一只足金的梳兒,四五件銀的釵環,另兩塊金元寶。
雖說管家的時候當了許多東西,可柳氏還是有點壓箱底的東西沒露出來。
那金元寶,一個有一兩多重,是她給季姐兒備的嫁妝。
這就是她們大房所有值錢的家當了,等到了泉州老家,這些銀錢夠怎麼用的。
還有這一路上的嚼用。
早知如此,就應收下吳老太爺給的那兩吊子銀錢,也好賃個車。
柳氏她們娘倆一身孝衣,站在官道上格外扎眼。
趴在巧姑背上的吳季姐局促的不行,把臉轉了過去。
“娘子,你快拿個主意啊。”
巧姑見柳氏遲遲不吭聲,忍不住催促道。
“這去哪賃轎啊”
柳氏也不懂,她出了吳家,甚至連官道在哪都不曉得。
平時都是使喚婆子去外面買個針線啥的,她來到這外面,真是兩眼抹黑。
之前出遠門,一路上吃住都有下人安排,柳氏哪操過這樣的心。
此時她心里沒有了著落,等天黑入了夜,她也不曉得她們去哪歇腳住宿。
巧姑也不知,只能背著吳季姐兒去攔下路上的老伯,朝他打聽。
“賃車行離這遠著哪,不過平時會有一兩個散轎兒經過這,也不是天天有。
你們要是去城外,那些散轎兒是不肯的。”
老伯說完就走了。
“巧姑,我有些餓了。”
眼見賃不到轎子,背上的吳季姐兒又餓了,巧姑難受的想哭。
她們走的急,包袱里連塊糕兒都沒有,這都走到官道上了,哪里有賣吃食的啊。
“季姐兒,你再忍忍。”
巧姑來到柳氏身旁,柳氏擺著架子,不肯去問路,就杵在那。
“娘子,這兒賃不到轎子,天又陰沉下來了,咱要趕快趕路,尋個能吃飯住宿的腳店才行。”
“巧姑,青州離泉州這般遠,咱們又不識路”
只知道沿著官道走,要是走到了人跡罕至的地方,連個問路的人都沒有,這可咋辦。
巧姑連個大字都不識,又是個丫頭,柳氏事事都問她,她哪里懂啊。
柳氏一個勁的往身后看,她心里又急又盼,盼著吳家能有人來追她們回去。
若是有人追來,她一定回去。
“娘若是知曉咱走了,定會讓人來追咱們。”
吳家,
吳老太正坐在炕上,用手捏面前炕幾上的那碟兒鴨雜碎來吃。
這鴨雜碎,里面有鴨腸,鴨肺,切的細細的,是市井南邊那一家的,專門賣些雜碎,供那些腳夫,鄉下人吃的。
價兒賤,里面放的還有鹵水煮的豆子。
吳老太使喚趙婆子買來打牙祭的,炕幾上還放著一只吃酒的盞兒。
里面盛的是下等散酒,吳老太吃完一盞,不舍得吃第二盞。
她還不知曉柳氏和吳季姐兒走了的事。
“老太太,大娘子收了那些節禮,怎麼不說往咱屋里送些。
那里面可是有好些值錢的東西的,還有不少的吃食。”
吳老太也正納悶,那些節禮,她沒有留在自己屋,而是都讓大兒媳拿到她們大房了。
也應該給她送點子東西才對,哪怕給她送來匹料子,讓她做衣裳也好啊。
吳老太心里不高興,但又沒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