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嫂,你別說了,我不怪你,只怪家里的規矩不成個體統”
榮姐說了好些個話寬她的心,又留她在房里吃茶,那張氏吃了半盞,言說房中有孩兒掛心,要回去。
榮姐教春桃拿了兩包北邊的點心蜜餞與她,張氏謝過,榮姐出來相送,直到張氏出了院兒,榮姐還呆站著,過了一會,朝院兒里看了一眼,才回房。
隔日,三房的潘氏來她房里坐,榮姐和她提起此事,那潘氏顧忌她出身高,行事說話沒個約束,不敢與她把心兒掏,但什麼都不說,便枉是親戚。
她道“家里的下人做的不是那個樣子,你合該去找你婆母,你是什麼身份,那些婆子又是什麼身份,你一個好好的官家姐兒,身邊有大丫頭有媽媽,不使她們,反倒自個過去替陪房出氣,這不是賤了自個的身份,抬舉了灶房里的那些人嗎”
“嫂嫂說得是,只是我剛來,她們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著實惱的慌。”
潘氏暗道好一個吳家姐兒,性子恁直,她去大灶房一趟,不僅得罪了張氏,楊氏,就連婆母李氏都得罪上了。
江家尚有長輩,下面的人犯了錯,也不該她一個新婦去教訓,還與大嫂張氏說家中沒個體統,真是個沒心眼的,這樣的話,只能和自個房里人說,哪里能與外人言。
那日張氏從她房里走后,就去她婆婆李氏房中學了話,后面連東院的兩個嬸子都知曉了,這一句話,得罪江家多少人,這哪是來當人媳婦的,明明是來家中作祖宗的。
張氏學話的事,潘氏沒有與榮姐說,榮姐去李氏那請安,李氏還是如以往待她,就連張氏和楊氏,待她也俱是和和氣氣,只是這些人,不愛往她房中來說話了。
打榮姐進了江家,就是一直端著架子,妯娌們不來她房中,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因為她是不會主動去妯娌們那的。
來江家一個月了,榮姐除了去婆母和老太太那問好,余下的日子,多是一個
人憋在房中,自個擲金骰子頑。
前幾日,潘氏請她過去點茶以做消遣,言江家同輩之人都在,榮姐明明有一手點茶的手藝,可她卻不肯去。
這日,春桃勸她出房門去外頭逛園子,說江家的園子里花朵開了,能摘回來熏衣裳,榮姐在房里待的身子犯懶,她也想出去轉轉,總在房里,沒甚個意思。
春桃去后面喚來嚴嫂子,教嚴嫂子給她重新梳頭發,又去箱籠里找出一條簇新的羅裙兒,水紅的衫兒,又與她描眉擦粉,換上一雙藍翠繡花鞋,拿上手絹汗巾香包,方伴著她出房門。
這還是榮姐頭一回逛江家,身邊連半個江家人引著都沒有,身邊只帶了春桃和喜兒,宋媽媽不知哪去了,她來不來房里伺候,榮姐也不在意,即使在房里,也不過是杵在那。
“姐兒,你瞧,才三月頭,都有蝴蝶了。”
江家賃的這處宅子,著實體面,先不說前堂后院,且說這雕花長廊,長廊外假山作景,石子小路深入假山里面,又有樹木梅花一山一景,是請人專門置的,頗有一番南地的婉約幽靜之美。
“見過吳娘子。”路上有仆從行禮,等榮姐走后,仆從們竊竊私語起來,一位不愛出門的新婦,到了下人們口中有不少的閑話。
榮姐快行至園子的時候,忽聞到前頭有人聲,止下了步子,使喜兒去前頭悄悄地看看,都是誰在園子里。
喜兒去而復返,道“是張娘子,楊娘子她們,還有東院里的潘娘子,李娘子,還有幾位娘子,我不識得。
張娘子和一個方臉的娘子在說話,楊娘子她們這些個年輕的,在園子里踢蹴鞠頑吶。”
園子里熱鬧的很,榮姐站在這都聽到了她那位二嫂的笑聲,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被人冷落的滋味來,帶著春桃喜兒她們往回走。
其實打妯娌們不往她房里去,榮姐就覺出不對來了,可照她的性子,她又不是那種肯傷了自個面皮,討好旁人的人。
她回到房中,心中苦悶,好似面皮教人拽下來踩在了地上,有一股說不出的難堪,以前在吳家的時候,榮姐出門有人捧著,在家里,有堂姐作小,她過得順心。來了江家,可就沒有人再愿意捧她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