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們都殺死了。”張屠戶說,“污染的程度輕一些的,就砍掉,手,或者腳,或者尾巴,就可以制止污染了。”
“你”
王永柱感受到手下按著的傷口溢出的血色更濃了些。
張屠戶還在說“從來都沒有什么苦衷,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是我自己選擇成為祂唯一的信徒,是我自己選的,我很清楚。”
看著張屠戶面無表情的臉,王永柱臉上不知道擺出什么樣的表情好。
他不明白。為什么有人這么矛盾這么復雜。
選擇成為邪神的信徒,給祂喂食,但是會因為要遏制污染,殺死被污染的村民。
選擇成為邪神的走狗,結果卻要找來別人殺死祂,為此,他把谷子藏進肚子里,又用刀剖了出來。
他殘忍的對待自己,但也同樣殘忍的對待其他人。
”為什么”自從女兒去世之后,王永柱已經很少問為什么了。
因為這個世界是不會給出答案的。
他已經習慣了。
可是這一次,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問出來。
“為什么你要做這些事情”
張屠戶張嘴大笑起來,可是沒有聲音,他已經沒有力氣了,但是笑得非常用力,就連臉都僵硬了。
“雖然我不吃牛肉,可是每日面對邪神,精神還是會受到污染的。你也被污染,你感受到了吧”
說著說著,張屠戶睜大一雙眼睛,怔怔看向天空。
“三十八年前,祂作為邪神誕生在這個世上,肚子饑餓需要進食的時候,被祂第一眼選中的人,其實是我。”
“可是我可是我沒得選,我的父親,替我去了。”
“這一次終于有得選了。”
“一定有人會成為祂的信徒,與其是別人,不如是我。”
“萬一萬一別人承受不住,徹底墮落成為祂真正的信徒呢”
“我不會被污染的,因為這是我自己選的,我永遠記得,是那個畜生,害死了我的父親”
王永柱已經震驚得說不出來話。
他定定看張屠戶半晌,感覺自己的天靈蓋被什么擊中了一下,腦袋里嗡嗡的,靈魂好像出竅了一樣。
好半晌,王永柱才說“你撐住。”
張屠戶聽了,搖搖頭“我一定會死的,祂就要感應到了,到時候詛咒就會發作,我很快就會死了。”
王永柱徹底說不出話來。
他低下頭,幾乎把臉貼近胸口去。
“五谷母,五谷母”張屠戶沒太有力氣了,只是無意義的呢喃著。
鈴蘭還在跪,還在拜。
插上的“香”已經燃燒了一半,濃煙熏得她眼角流出了淚,但是她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可是她能感覺到,冥冥之中,好想有什么東西正在回應她的訴求。
有什么東西正在暗暗醒來。
本能告訴她,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像現在這樣,虔誠的跪下去。
忽然,從天際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牛叫聲。
擺好的供桌狠狠震了一下,地面震動起來。
張屠戶癱軟的身體忽然緊繃起來,他悶哼一聲,鮮血從嘴巴里吐了出來,身體抽搐幾下。
隨后,身體再也不動了。
他僅剩下還好的那只灰白的眼還是看著天空,沒有合上。
如果不是王永柱按著他,感受不到脈搏的跳動,不能看出來張屠戶死了。
王永柱怔怔看著他,手心里溫熱的血也捂不熱他的涼。
而此時,日及牛從山坡上沖了下來。
祂的目的非常明確,正是跪在地上鈴蘭,或者說供桌。
日及牛要阻止五谷母的蘇醒。
祂感受到了。
偏偏是這個時候過來搗亂
王永柱把張屠戶的尸體放下,沖著鈴蘭還一動不動的身影焦急喊道“鈴蘭,祂來了”
鈴蘭還是沒動,繼續跪著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