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感慨,本應該在泰州照應張之杲的張光成竟來了,不但親自帶來一個中年儒生,而且臉色不太對勁,整個人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韓秀峰連忙起身相迎,剛招呼他坐下,他就凝重地說:“韓老弟,家父這次恐怕……恐怕真不行了,駱神醫都束手無策,已經兩天沒吃東西,只能進點米湯。”
“張兄別急,駱神醫束手無策,我們再找別的名醫。”
“醫術再高明的大夫也只能治病,救不了命。韓老弟,我沒事,其實家父之前臥病那么久,我早做好了最壞打算。說句不孝的話,連壽衣壽材都準備好了。”張光成揉了一把臉,想想又凝重地說:“駱神醫雖沒說家父能堅持多久,但能從他的話里聽出該準備后事了。不過我不打算在泰州操辦,等家父……等家父一咽氣,我就讓仵作趕緊收斂,一收斂好就扶棺回廣東老家。”
“真無力回天?”韓秀峰緊盯著他問。
“油盡燈枯,請醫術再高明的大夫去也沒用。現在想想,他老人家那會兒能站起來,能幫我們趕走徐老鬼,那是回光返照。”
“那這個節骨眼上你不在他老人家身邊盡孝,跑我這兒來做什么!回去回去,趕緊回去,可不能見不著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你以為我會在你這兒過夜,我這就回去,不過得讓我把話說完。”
“好,趕緊說。”
“三件事,第一件事,你不是差人給我送信,托我幫著請個精通刑名的老夫子嗎?徐先生你是見過的,老家紹興,幾代為幕。當年為了聘徐先生做西席,家父不是三顧茅廬而是五顧。現在家父快不行了,你這邊又正好缺一位刑名老夫子,我就代家父把徐先生推薦給你。”
“學生徐成慧見過韓老爺。”中年儒生連忙起身行禮。
韓秀峰之前是曾跟這個徐成慧打過招呼,但從未說過話,更談不上有啥交情,想到他能幫張之杲打理了那么多年泰州的刑名,而且幾乎從未出過差錯,一口答應道:“徐先生,你來得正好,只不過現在不是談束脩(工資)的時候,勞煩您稍候。”
“學生曉得,學生不急。”徐成慧躬身作了一揖,旋即轉身走出堂屋。
韓博反應過來,也跟了出去。
二人前腳剛走,張光成就憂心忡忡地說:“第二件事是怎么回鄉,家父在任上,許樂群那個睚眥必報的小人不敢輕舉妄動。要是家父一走,他一定不會讓我順順當當回老家。韓老弟,我張光成只能來求你了。”
韓秀峰意識到這才是他真正的來意,沉吟道:“走水路,我差人一路把你們護送到通州,再給通州分司的呂四場鹽課司大使去封信,讓他找船并差人護送你們一家老小過江去上海縣,從上海縣乘海船回廣東。”
“韓老弟,請受光成一拜!”
“拜什么拜,你我是什么交情,趕緊說正事,說完趕緊回泰州。”
“好,說正事。”張光成再次坐下身,緊攥著他胳膊道:“韓老弟,家父要是一走,泰州正堂這缺就空出來了!要是擱以前,怎么也輪不著老弟你,但現在不是以前,你已經是從五品的運副了,只要郭大人愿意保舉,署理泰州并非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