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淮鹽運司鹽捕緝私營的都司在州衙跟人家打官司,運司衙門不能不去個人。等潘二安排好一切,同富貴一起趕到州衙時,景華正跟端坐在公堂上的徐瀛,指控許樂群和江有貴令人發指的罪行。
鄂那海和揚州關的幾個委員、幫辦委員坐在公堂左側,兩個被打得頭破血流的被告沒跪在堂前,而是被儲成貴等皂隸扶坐在右側,不曉得從哪兒喊來的郎中,正手忙腳亂地幫他們包扎。怎么看怎么不像在審案,更像是在幫著說和。
一看見潘二,徐瀛便抬頭道:“潘經歷也來了,虎子,再去搬把椅子來。”
潘二急忙躬身道:“多謝徐老爺,下官還是站著吧。”
“看見沒,全坐著呢,你站著像什么。”
“下官站習慣了。”
“好,既然你習慣站那就站著吧。”徐瀛微微點點頭,隨即轉身問:“景華,你指控許樂群私通賊匪可以實據?”
“徐老爺,他都喬裝打扮攜兇器來行刺我了,這不就是實據嗎!”
徐瀛從來沒遇到過如此荒唐的案子,在他看來景華不是什么好東西,許樂群更不是什么好東西,真想各打五十大板將他們轟出大堂。可他們一個是宗室,一個是南河總督楊以增的人,不但不能打還得讓他們坐下說話。
他真不想管這狗咬狗一嘴毛的爛事,可人已經來了州衙,真要不是管由著事情鬧大,甚至鬧出人命,到時候兩邊都沒法兒交代。
他正想問問許樂群要不要反駁,許樂群就強忍著痛急切地說:“徐老鬼,他仗勢欺人,他是在構陷下官!”
“孫子,你這話只說對了一半。”景華又掀起衣裳下擺,亮出金黃要帶走到他面前,斜挎著他冷冷地說:“爺是仗勢了,仗的是皇上和祖上的勢!所以你看著不服氣,想行刺爺,想造反!”
“你,你欺人太甚!”許樂群也不曉得是疼還是氣得渾身顫抖,推開正在幫他包扎傷口的郎中,扶著椅子站起來面目猙獰地說:“徐老鬼,您都看見了,他就是在構陷下官,您要幫下官做主……”
景華火了,竟當著眾人面抬起腿就是一腳,要不是站在后頭的儲成貴手疾眼快,許樂群猝不及防真會被踹翻在地。
“爺構陷,姓許的,你也太瞧得起自個兒了,你以為你是誰,爺想弄死你還用得著構陷嗎?”景華暴跳如雷,邊罵邊去搶刀,徐瀛的家人虎子嚇一跳,趕緊把擱著公案上的牛尾刀搶走藏在身后。
當值的另外幾個衙役也在徐瀛示意下抱住景華,生怕他會在公堂上鬧出人命。
“徐老爺,冤枉啊!徐老爺,您也看見了,他就在仗勢欺人,他就是想構陷下官,他甚至想害下官的性命……”許樂群從來沒吃過這么大虧,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甩開儲成貴跑到公案前。
“姓許的,別狡辯了,人證物證俱在,我們還能冤枉你?”鄂那海放下茶杯,慢條斯理地說:“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認,痛痛快快把罪認了,還能少受點皮肉之苦。”
“你……你們合伙構陷我!”
“哎呦,你是屬狗的,還亂攀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兒什么東西,我鄂那海乃堂堂的揚州關監督能構陷你?”
“敢誣陷我們鄂爺,掌嘴!”那個叫老八的筆帖式跳了出來。
……
潘二差點爆笑出來,心想姓你也有今天。
徐瀛看不下去了,啪啪啪連拍了幾下驚堂木:“鄂那海,景華,這兒既不是揚州關監督署,也不是鹽捕營的都司署,而是本官的公堂!你們要是再這樣,那就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你們的事本官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