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捐納出身的從五品運副能有啥見識,只是有幸拜讀過魏源的《海國圖志》,有機會來上海辦差順便開了開眼界。不說這些了,說正事,這些天你有沒有幫我打聽過找誰可以買到洋槍。”
說起正是,張光生急忙道:“稟四爺,上海的買辦和通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們大多是福建和廣東人,他們不少人的祖上就在廣州十三行做過事,反正大多會說洋人的話,看得懂洋文。如果只是買十桿八桿,隨便找一個都能幫著買到,可您要買的不是十桿八桿,這么大買賣他們吃不下,找他們買也不劃算。”
“你是說找他們買不便宜?”
“四爺,我打聽過,買用火繩打火的那種洋槍倒不貴,二三十銀元就能買到一桿。”
“自來火的那種呢?”韓秀峰急切地問。
“自來火鳥槍不但貴,而且不一定能買著。”張光生無奈地說。
“為何買不著?”
“洋人自個兒就用那種鳥槍,一般人去買洋人是不會賣的,就算賣也不會賣太多,價錢自然也不會便宜,據說要六七十銀元一桿。”
不等韓秀峰開口,蘇覺明就驚問道:“光生,你真打聽過,自來火鳥槍真只要六七十銀元一桿?”
“真打聽過,四爺交代的事我敢當兒戲嗎?”張光生想想又苦笑道:“不過那是二十多天前的價,現在買估計不會再是這個價。”
上海這邊洋人多,管洋人買洋槍自然要用銀元。而洋人的銀元大多是七錢二分一枚,也就是說買一桿洋人的自來火鳥槍,不管怎么折算火耗也只要四五十兩一桿。比預料中要便宜,并且便宜很多,能想象的幫儀真吳家來上海買槍的人賺了多少銀子。
韓秀峰覺得這槍就算漲價也漲不到哪兒去,笑問道:“光生,為何現在那個價買不到,難不成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大買家?”
“四爺,我是聽人說的,也不曉得是真是假。”
“說來聽聽,到底誰在買?”
“賊匪在買,”張光生放下茶杯,苦笑道:“朝廷沒銀子,賊匪有的是銀子,聽說英吉利領事不但去過江寧,還把洋槍洋炮和火藥一船接著一船往江寧運。租界里的那些洋行,連那些沒開洋行的洋商,現而今全在做賊匪的買賣。反正就算被朝廷查獲,朝廷也拿他們沒辦法,頂多收繳他們的貨。”
“四爺,粵匪信洋教,他們本來就是一伙兒的!”蘇覺得脫口而出道。
韓秀峰回頭看了蘇覺明一眼,沉吟道:“難怪漲價,原來真有大買家!不過是不是都信洋教,我琢磨著倒不是很緊要,畢竟洋人唯利是圖,有銀子不會不賺,不會因為賊匪信洋教就不做我們的買賣。”
張光生突然想起件事,急忙道:“四爺,聽說洋人也不是鐵板一塊,洋教也分好幾派,英吉利人、法蘭西人和花旗人雖信奉同一個洋菩薩,但信奉的教義還是不一樣的,反正花旗洋和尚和英吉利的洋和尚不是一個路子。再就是洋人里一樣有刁民,出了事他們找各自的領事,沒事他們就各干各的,聽說都不怎么聽領事的招呼,簡直無法無天。”
“那行,我們明天一早就去幾個租界看看,找最大的洋行直接跟洋人談。”
“四爺,我們不會說洋話。”
“我們不通洋文,洋行不可能沒有懂我們話的通譯。總之,貨比三家,既要跟花旗人談,也要跟英吉利人談,法蘭西人那邊一樣要談。這就是個買賣,銀子在我們手里,誰貨好,誰價錢便宜,我就跟誰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