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橋大捷,陣斬長毛四百多,不但晚生聽說過,連晚生的東翁都知道。”黃蕓生這些天凈忙著營救吳健彰,對吳健彰能不能活著出城心里多多少少有了底,所以不像江之昇擔心會黨,反而有些害怕找上門的來兩淮運副,畢竟他的東家身為蘇松太道兼江海關監督守土有責,現而今上海縣城被會黨占了,他的東家不但沒殉國而且茍活,被朝廷曉得了那是要被究辦的。
他越想越害怕,想想又緊張地說:“韓老爺有所不知,長毛攻占揚州之后,我家東翁便應狼山鎮總兵泊承升所求,籌銀雇了九艘花旗兵船隨泊鎮臺去平亂。”
狼山鎮總兵泊承升韓秀峰聽說過,因為泰州營乃至以前的海安外委署都是狼山鎮治下,曉得狼山鎮總兵泊承升是廣東人,原來在廣東崖州協做副將,去年六月才升任狼山鎮總兵的。心想泊承升一開口,賣雞爽就幫著籌銀子雇洋人的兵船,還真是同鄉幫同鄉。
江之昇曉得姓黃的是在幫賣雞爽表功,暗想賣雞爽都被會黨生擒了,就算能活著出來這官也做不成,不想聽姓黃的廢話,又禁不住問:“韓老爺,您是怎曉得下官在這兒的?”
“忘了介紹,這位小兄弟并非本官的家人,而是‘日升昌’的伍先生。有‘日升昌’的朋友幫著打聽,想找到幾位老兄不難。”
“原來是日升昌的伍先生,伍先生,伍德全你認得不?”
“稟江老爺,伍德全是小的叔父。”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江之昇想想又問道:“韓老爺,您來上海公干的事,下官都不曉得,撫臺大人怎會曉得的,又是怎找到您的?”
這些事不說個清楚,接下來的事不好辦,韓秀峰坦誠相告道:“秀峰跟新任松江知府喬松年是多年的好友,來上海公干不想驚動諸位,但不能不跟喬府臺打個招呼。想必諸位還不知道,嘉定已被許大人和吉爾杭阿大人收復了,平亂大軍最多三五天便能趕到上海城外。”
“太好了,韓老爺,您是不曉得,下官這些天過得是提心吊膽,下官就等您來!”
“江海關幫辦委員阿吉嘎拜見韓老爺!”
“下官阿克丹見過韓老爺!”
……
聽說朝廷的平亂大軍很快就會到,在這兒躲了幾天的江海關稅官們像打了雞血似的,不約而同圍了上來,爭前恐后地打千行禮。
韓秀峰一時半會間也記不住他們的名字,就這么拱拱手敷衍了一番,隨即跟著眾人走進小洋樓的客廳。
廳里家具和擺設全是洋人的式樣,韓秀峰在軟綿綿的西洋椅上坐了下來,接過丫鬟敬上的茶,回頭看著黃蕓生問:“黃先生,吳大人身陷城里,吳大人的家眷呢?”
黃蕓生沒想到韓秀峰會問這個,急忙道:“稟韓老爺,吳大人的家眷一切安好,全在這兒,全在樓上。”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韓秀峰微微點點頭。
黃蕓生緊張到極點,擔心眼前這位曾率一千鄉勇跟長毛真刀真槍干過的兩淮運副問吳健彰的家人是怎么出城的,正不曉得該怎么解釋,韓秀峰又輕描淡寫地問:“花旗領事和花旗國的那個傳教士究竟咋說的,他們到底能不能把吳大人從廣東會館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