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韓秀峰一臉嫌棄的樣子,喬松年又笑道:“要是我早曉得率兵來平亂的營官全是你的同鄉,連外頭的那些兵也有不少是你的同鄉,我那會兒就不只是力薦你署理江海關監督,也會力薦你來署理我松江府海防同知。”
“此話怎講?”
“你以為我不擔心‘大軍過境,寸草不生’,你以為我不曉得那些丘八都是啥德行?你韓志行心里有百姓,我喬松年身為松江知府一樣要為治下百姓做主。我有心無力,管不了他們。你不一樣,你跟他們是同鄉,他們不給別人面子也要給你面子,所以讓你署理我松江府海防同知是署理對了。”
“您也太瞧得起我了。”
“不管怎么說有你在,他們多多少少能收斂一些。”
韓秀峰豈能聽不出喬松年的言外之意,可不會上這個當,不假思索地說:“喬府臺,您已經坑我一次,不能再坑我了。盯住外面那幫丘八,不讓他們騷擾地方的差事,您另請高明,別再找我。”
“志行,這件事除了找你還能找誰?”
“找誰盯住外面那些丘八是您的事,實在盯不住你大可彈劾他們,我甚至可以跟您一道在彈劾的折子上具名。”
“你就不怕得罪外面那些同鄉?”喬松年反問了一句,又緊盯著他雙眼道:“志行,有件事我也是剛曉得的,你那位姓劉的同鄉可了不得,皇上念他收復青浦有功,不但以知府發江蘇補用,還賞瑚松額巴圖魯名號。文職賜勇號,他是我大清頭一個!”
“皇上還賞他巴圖魯勇號,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
“我的乖乖,這么說劉存厚真發達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是他用命搏來的。”
“不只是劉存厚,你那些同鄉現而今是一個比一個圣眷濃,薛煥候補知府,而且是盡先補用。虎嵩林很快就是總兵,他兒子虎坤元很快就是副將。還有那些沒來的,張玉良、周天受、周天培……我只記得這幾個名字,反正你們那些同鄉現在有一個算一個全發達了,你還敢跟我一道具名彈劾他們?”
“有何不敢的,我韓志行不但公私分明,而且嫉惡如仇!他們要是該縱兵騷擾地方,為害百姓,別說只是同鄉,就算親戚我韓志行一樣會大義滅親。總之,您要是看他們不順眼,想彈劾他們,一定要帶上我。”
喬松年沒想到韓秀峰會是這態度,不過想了想又笑了,笑看著韓秀峰意味深長地說:“志行啊志行,你果然是個會做官的。放心,有這好事我一定會帶上你。”
“那我先謝了。”
“不用謝,誰讓我欠你的呢。”
……
伍德全在門口聽得清清楚楚,禁不住湊徐師爺耳邊問:“不幫同鄉還要彈劾同鄉,韓老爺究竟是怎么想的?”
做買賣十個徐師爺也頂不上一個伍德全,但官場上的彎彎道道徐師爺是門清,湊伍德全耳邊解釋道:“韓老爺跟薛老爺、劉老爺他們的確是同鄉,同鄉之間也應該相互幫襯。但薛老爺也好,劉老爺也罷,包括那對姓虎的父子,之所以能飛黃騰達,全是靠向帥提攜的。韓老爺跟他們不一樣,韓老爺是文官,走的文官的路子,自然不能跟向帥走太近,至少明面上不能。”
“為何不能?”
“江南大營現而今是四川人的天下,你覺得朝廷會放心嗎?這么說吧,向帥可以領兵,向帥提攜的那些文官和武將可以帶兵打仗,但不能管地方上的事,更不能掌管錢糧。韓老爺現而今的差事又正好是管收稅的,所以韓老爺以前是郭大人的人,現在只能是我家少爺的人,絕不能被京里的那些王公大臣誤以為是向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