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韓秀峰清清嗓子,躬身道:“稟皇上,臣以為要是就這么派細作去打探,別說不一定能辦成事,搞不好甚至會被地方官員當作亂黨給抓起來。被地方官員捕獲也就罷了,可要是被西夷擒獲,那真會耽誤大事,真會打草驚蛇!”
“是不能打草驚蛇,接著說。”咸豐嘴上說著正事,目光卻停留在韓秀峰的官服上。
韓秀峰猛然意識到皇上究竟在看啥,現在穿的這身官服是在上海時喬松年送的,喬松年估計也是臨時差人去買的,反正是件舊官服。雖然是舊的,雖穿了近一年,但并沒有破,只是看著沒那么光鮮。而置辦一身新的不便宜,韓秀峰也從未想過換。
只是這次進京太倉促,沒帶換洗衣裳。
昨天下午來西苑覲見時,又是從通政司衙門走過來的,并沒有坐車。這一路又臟又難走,所以回到會館時已經臟得沒法兒再穿了。小山東趕緊幫著洗,可晾到今兒早上都沒干,情急之下他就用熨斗熨燙。結果燙是燙干了,但面料的色兒也被燙掉了好幾塊。
總之,看上去是青一塊白一塊的。
穿著走在街上,哪怕去衙門也不會有人笑話,畢竟窮得叮當響的京官多了,有的京官窮的沒官服只能管人家借,實在借不到就用紙畫個補子……但現在是面圣,不是上街也不是去衙門,要是被御史言官盯上真可能會因為君前失儀被彈劾。
韓秀峰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裝作什么也沒猜到一般,接著道:“所以臣跟肅順大人商量了半天,打算奏請皇上看能否選任一批文武官員,外放到廣州、福州、寧波、上海和緊挨著香港的新安、緊挨著澳門的香江為官,命他們就地招募訓練細作,晝夜打探西夷的動向。”
之前說好的選派細作,現在變成了選派文武官員!
咸豐微皺起眉頭,下意識拿起折子打開看了看,發現韓四和肅順保舉的不是**品的佐貳小官,就是綠營游擊、千總等無足輕重的武官,眉頭又漸漸舒展了。
“為何每個地方要選派二人?”
“稟皇上,臣之所以奏請每個地方選派二人,一是想著打探夷情之事切不可張揚,而無論巡檢還是縣丞查探到夷情尤其西夷的軍情之后,終究是要趕緊把軍情傳遞到京里來的。兵貴神速,最快的辦法唯有兵部郵傳,六百里加急。可一個巡檢或一個縣丞,就算有兵部勘合也不方便去發這樣的急件,便是能發出去也會驚動州縣正堂。”
驛站驛鋪雖隸屬兵部,但事實上各地的驛站驛鋪都是各州縣正堂管,大多地方并不設驛丞。想到讓巡檢或縣丞三天兩頭發六百里加急的公文是不太合適,咸豐不禁看著折子笑道:“保舉直隸舉人云啟俊為廣大南海儒學教諭,保舉內務府司務圖克坦為粵海關幫辦委員,這是不是打算命云啟俊專事查探夷情,查探到之后再由圖克坦發六百里加急將消息傳遞回京?”
肅順也保舉了好幾個人,這個圖克坦就是。
韓秀峰躬身道:“皇上圣明,不過臣之所以每個地方保舉二人,還有兩層考慮。”
“說來聽聽。”
“稟皇上,臣擔心人在一個地方呆久了會懶惰,每個地方選派兩個人,則能相互監督。也許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皇上把如此重任交給臣,臣就得把差事辦好,就算枉做小人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