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開缺就開缺,說回籍就回籍,糊涂透頂,迂腐至極!”
肅順得知韓秀峰開缺回籍丁憂的消息已是第二天早上,看完伍肇齡送來的書信,氣得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就命家人備馬,急著要進宮面圣。
伍肇齡嚇一跳,急忙拉住他道:“大人錯怪志行了,他這么做也有這么做的苦衷!”
“崧生兄,我知道他是個孝子,也知道他不想授人以柄,但咱們能讓他就這么回鄉嗎?”肅順甩開伍肇齡的胳膊,邊往外走邊急切地說:“他為朝廷效力這么多年,顛沛流離甚至出生入死,就算沒個功勞也有苦勞啊,皇上日理萬機想不到這些,咱們可不能忘!”
“大人您是說……”
“我得趕緊去幫他跟皇上他求個恩典,怎么也不能讓他就這么回去。”
伍肇齡還是不放心,追著問:“大人想幫他求個什么恩典。”
肅順在家人幫助下爬上馬背,接過韁繩和馬鞭,一邊在門口兜圈兒一邊跟伍肇齡說:“他現在是正五品,要是他爹沒出事,在軍機章京上額外行走三年便能外放知府。可現在他爹死了,他得回籍守制,等服完喪回京又得重頭再來。人有幾個三年可耽誤,何況他還是捐納出身,我無論如何也得想個法兒,幫他跟皇上求個從四品頂戴,就算給不了官職也得給他體面!”
伍肇齡沒想到肅順竟如此看重韓四,禁不住問:“可這個時候去求皇上合適嗎?”
“我先進宮瞧瞧,總會有辦法的。”肅順本就是個暴脾氣,說走就策馬揚鞭往皇宮方向趕去。
……
與此同時,剛給皇太妃請完安的咸豐正在養心殿召見新任“厚誼堂”大掌柜文祥。
問了幾個關于英、佛、咪、俄等夷的事,見文祥對答如流,確認文祥正如韓四在折子中所說可勝任打探整理驗證夷情之事,咸豐突然感覺心里有些空蕩蕩的,帶著幾分不舍地問:“這么說韓秀峰已經走了?”
文祥急忙道:“稟皇上,他跟奴才交代公事一直交代到丑時,想著奴才今兒一早得遞牌子乞求覲見,便讓奴才先去書肆歇息。奴才早上起來跟他那些同鄉送他出城才曉得,他一宿沒睡,交代完公事之后竟連夜攜妻兒來宮門口三跪九叩,跟皇上道別,磕謝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天恩!”
想到韓秀峰的提攜舉薦之恩,文祥感動感激得熱淚盈眶,連聲音都帶著幾分哽咽。他有感而發,咸豐心里更不是滋味兒,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接著說。”
“他雇了十輛大車,大車上綁了三十幾個箱籠,不過據奴才所知大多箱籠里裝的是書,全家老小的換洗衣裳和生活用具只裝了六箱。他原本有四個家人,但因多多少少知曉一些‘厚誼堂’的事,擔心泄露便將四個家人留給了奴才。”
“他身邊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
“沒有,一個四川同鄉見他妻子段氏身懷六甲,覺得這一路上不能沒個人伺候,便將自家的一個奴婢送給了他。”
咸豐心想這就對了,真要是前呼后擁那就不是朕認得的韓四。再想到那些個科舉入仕、滿腹經綸的文官丁憂或致仕往回帶的全是銀子,而韓四一個捐納出身的帶得卻全是書,又覺得有些諷刺。
人走都走了,再想那些沒用,咸豐長嘆口氣擺擺手:“跪安吧,回去踏踏實實辦差。”
“奴才遵旨,奴才告退。”
文祥派起來躬身退出養心殿,心想韓秀峰果然圣眷恩隆,因為皇上雖什么也沒說,但能感覺得到是舍不得韓秀峰就這么回籍丁憂的。
就在他一連深吸了幾口氣,暗暗下定決心辦好“厚誼堂”的差事,絕不能給保舉他的韓秀峰丟人之時,肅順火急火燎地來了。他還沒來得及行禮,肅順就這么擦肩而過,快步走到養心殿門口報名求見。
文祥能猜出肅順十有**是為韓秀峰乃至“厚誼堂”的事來的,但卻不敢在此久留,只能帶著幾分忐忑地跟著侍衛出宮。
肅順是個急性子,一見著皇上就急切地說:“皇上,韓四開缺回籍丁憂了!”
“朕知道,朕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