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夫成了團練大臣,楊興明一樣激動,禁不住問:“爹,崔老爺和楊老爺說‘三里紳士’能不能翻身就靠志行,究竟啥意思?”
想到大女婿之前一直呆在江北,對巴縣的情況不是很清楚,作為一個既沒功名也沒在衙門當過差的普通百姓不知道這些很正常,段吉慶耐心地解釋道:“朝廷真要是命志行回鄉幫團練,那就繞不開保甲局。保舉局的局紳又全是由八省客長兼任,我們本地士紳根本說不上話、插不上收,所以崔老爺和楊老爺覺得這是個本地紳士翻身的機會。”
“崔老爺和楊老爺不是說‘三里紳士’嗎?”
“那是因為清初我們巴縣分西城里、居義里、懷石里和江北里,后來設江北廳,江北里劃入進江北廳,只剩下三里,所以本地紳士便以‘三里紳士’自稱。”
“三里紳士就是本地紳士?”
“嗯。”段吉慶微微點點頭。
楊興明想想又問道:“這么說崔老爺和楊老爺是想做保甲局的局紳?”
“他們不只是想做保甲局局紳,更想做厘金局的局紳,因為咱們巴縣的厘金局跟其它地方的厘金局不一樣,縣太爺為了防書吏衙役中飽私囊,也為了方便抽厘,于是讓八省客長兼任厘金局委員,總理設卡抽厘之事。”
“那保甲局和厘金局不就是一家了嗎?”
“不但是一家,連保甲局的那些鄉勇都是八省行幫從茶陵招募的,沒事幫著設卡抽厘,有是幫同官軍守城平亂。團練和保甲就是一回事,志行回來之后真要是辦團練,肯定要用厘金,肯定會跟八省行幫起嫌隙。”
楊興明反應過來,喃喃地說:“道臺、府臺和縣太爺也真是的,既然來咱們重慶府為官,為何不用我重慶府的本地紳士,偏偏要用八省商人!”
“這事沒你想得那么簡單。”
“咋個不簡單?”
“你曉得巴縣一年才多少正賦,說出來你不敢相信,因為山多地少,就算能收齊一年也才一萬多兩,這還是連火耗都算上了。”
“厘金就不一樣了,不是管本地百姓抽的,全是跟八省客商收的,厘金局雖然去年剛設立,共設厘卡三個,一個設在朝天門下游的唐家沱、一個設在嘉陵江邊上的香國寺,一個設在川江上游的回龍石,但事實上這三個厘卡抽不了多少厘金,主要還是由八省行幫的各行棧代為抽收。貨物每值一兩抽六厘,看上去抽的不算重,但一個月就能抽一萬兩!”
段吉慶喝了一小口茶,想想又無奈地嘆道:“換做我是縣太爺,我也得靠他們。畢竟外地人比本地人多,畢竟外地人比本地人有錢,指望本地士紳能抽幾兩厘金。”
“一個月就能抽一萬兩,一年下來不就能抽十二萬兩?”楊興明驚詫地問。
“不然崔老爺和楊老爺他們也不會這么眼紅。”
“那抽的厘金都去哪兒了?”
“月底匯總交到厘金局,由厘金局再交道署。道署再幫著分,四成留巴縣,供保甲局花銷,六成解往成都。”
“爹,我敢打賭,厘金局每月抽到的厘金一定不止一萬兩,從道署那兒領回的四成厘金也不會全用在購買軍械、招募鄉勇上,八省客長既是厘金局局紳又是保甲局局紳,他們一定不會少撈!”
“八省客長究竟有沒有撈,我不曉得,只曉得志行回來之后真要是辦團練,指望本地士紳肯定籌不著多少糧餉,只能打厘金的主意。而只要打厘金的主意,不但八省客長不會答應,連曹大人、杜府臺都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