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信也不怕,回頭差人給你也拍一張。”文祥笑了笑,隨即回頭問:“慶賢,英法兩國打算跟俄羅斯議和,甚至打算往我中國派遠征軍的事你怎么看?”
“消息是任小姐在英吉利領事館打探到的,我覺得應該不會有假。”慶賢頓了頓,接著道:“以我之見英吉利的事你我再著急也沒用,當務之急是不能再給法蘭西生事的借口。”
“此話怎講?”
“早上剛收到南海分號發回的一道急報,稱法蘭西領事上月初八差人給葉名琛遞了一份照會,要求葉名琛無罪開釋從廣東潛入廣西西林,勾結官府,包庇教徒馬子農、林八等搶擄奸淫之徒的法蘭西傳教士馬賴,并要求葉名琛賠禮道歉甚至賠償馬賴等二十余不法之徒的損失。”
“葉名琛咋回復的?”
“沒回,”慶賢無奈地說:“不但沒回,似乎還打算將那個法蘭西傳教士明正典刑。”
“明正典刑,他一刀把那個法蘭西傳教士的腦袋砍了倒是痛快,可這不是給朝廷添亂嗎?”文祥越想越郁悶,扔下手中的照片道:“不能再拖,不能再等了,擬一份折子,我明兒一早遞牌子乞求覲見。”
“行,我這就去擬。”
張之洞聽得暗暗心驚,正尋思這究竟是個什么地方,文祥回頭道:“孝達,聽云清說你打算回去?”
張之洞緩過神,連忙躬身道:“稟文大人,之洞名落孫山,與其在京城虛度,不如早些回貴州。”
“進了這道門,你就回不去了。”
文祥一邊示意他坐,一邊緊盯著他道:“這兒叫‘厚誼堂’,從外頭看是個書肆,其實是奉旨打探整理夷情以供軍機處甚至皇上顧問咨詢的地方。第一任掌柜便是托你給我和云清捎信的韓秀峰,可以說這個經制外的衙門就是他一手籌設的,連在香港、新安、南海、澳門、廈門、福州、寧波和上海打探夷情的文武官員,都是他在通政司參議任上派出去的。
恩俊和袁大頭等侍衛也全是皇上派駐在這兒的,事關朝廷機密,閑雜人等一旦闖入,格殺勿論;文武官員要是擅入,當即拿下,待皇上圣裁。就算是無心之舉,能保住身家性命,但官一定是做不成了,要么留堂效力,要么發新疆充當苦差。”
張之洞傻眼了,苦著臉道:“文大人,之洞不曉得這些,之洞也沒想過來,之洞之所以來這兒,是……是……”
“孝達,別擔心,你是我請來的,更是志行推薦來的,所以不會被究辦,更不會被發新疆充當苦差。”
“王先生,您是說韓老爺……”
“志行托你給文大人和我捎的信中什么也沒說,但他能讓你給文大人和我捎信,就意味著他信得過你,就意味著你不是外人。”王乃增回頭看了一樣文祥,接著道:“但不管怎么說你是進京應試的,所以文大人不想耽誤你的前程,一直沒跟你提‘厚誼堂’的事。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可以說也可以請你過來。”
“王先生,您是說韓老爺打算讓之洞來‘厚誼堂’效力?”
“‘厚誼堂’不只是打探整理夷情那么簡單,也不缺效力的人,志行之所以把你推薦給文大人,文大人和我之所以請你過來,是想讓你開闊眼界,在這兒看看這個世界。”王乃增轉動了下手邊的地球儀,看著他凝重地說:“我相信你定會大開眼界,一定不會后悔走進這道門。”
張之洞感覺像是在做夢,喃喃地說“可是……”
文祥接過話茬:“別可是了,我知道你擔心你爹,擔心你岳父,擔心貴州的戰事,可你回去又能幫得上多大忙?朝廷正值多事之秋,相比回貴州,留在這兒反倒能干出一番大事業。”
“文大人,之洞才疏學淺,都已經名落孫山了,能干得出什么大事業?”
“西夷正摩拳擦掌跟我大清開戰,相比貴州的那些教匪,孰輕孰重,你心里應該清楚!再就是我們既不會讓你就這么名不正言不順地留在這兒,也不會耽誤你的前程。你要是愿意為皇上效力,我就幫你謀個官學教習的缺。
到時候便能一邊熟悉堂務,一邊幫著物色幾個天資聰穎且老實可靠的官學生來學習西夷的語言文字,閑暇之余溫習溫習功課,等三年之后再考。至于你的妻子,大可接到京城來。”
看著張之洞欲言又止的樣子,王乃增補充道:“厚誼堂雖不是經制內的衙門,但跟軍機處一樣能上達天聽。文大人兼滿大掌柜,隨時可進宮遞牌子求見。領班軍機章京曹毓英曹大人兼漢大掌柜,專事負責向文中堂、彭大人等軍機大臣稟報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