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巫山到武昌五百余里,最難走的是巫山至宜昌那一段,趕到宜昌就不用再走蜿蜒曲折的山路。宜昌知府早接到巴縣知縣的稟報,幫著征集了一百二十多條民船,韓秀峰等人一趕到宜昌就換船順江而下,從武昌城西約六十里的白滸登岸。
如果想快,雖做不到日行百里,但每天趕七八十里還是能做到,但這五百里韓秀峰整整走了十天!
一是要自帶一個月糧草,而川江水流又那么急,甚至有不少礁石險灘,船駛太快容易出事;二是在巫山抽調的七百團勇從未上過陣打過仗,只能將他們與石龍、文經、地藏、玉皇等團編成兩個營,由陳占魁和陳天如充任左右二營的營官,別的文武監生分別充任左右二營的哨官。
再從石龍等團校拔了一批什長、伍長,讓石龍等團的老團勇帶從巫山抽調的新團勇,一個人帶兩至三人,這么一來就需要時間讓眾人熟悉新的編制。保甲局火器團依然是火器團,絕不能打散,沒槍也擴編不了。
見奉宜昌知府之命隨行的湖北候補知縣葛致遠也不知道岸上是什么情形,韓秀峰當即命陳占魁率左營和火器團先上岸,在構筑防御的同時趕緊派斥候去附近打探。右營的四百多團勇和船工水手全呆在船上,糧餉也不急著卸。
沒想到在岸邊等了近半個時辰,派出去的十幾個斥候只回來了一個,并且是帶著六個官軍回來的。
看著他們衣衫不整灰頭土臉的樣子,韓秀峰以為是潰兵,沒想到陳占魁剛把領頭的那個帶到跟前,領頭的那個竟激動地說:“韓大人,晚生總算等著您了,晚生以為您會直奔漢陽,沒想到您會在這兒上岸!”
聽口音應該是蘇州或鎮江那一帶的人,韓秀峰不敢大意,緊盯著他問:“先生貴姓,在哪位大人麾下當差?”
“差點忘了稟報,晚生免貴姓金,名國琛,晚生在胡林翼胡大人麾下效力。”
金國琛很想掏出塊腰牌或拿出張公文證明身份,可他雖說是個候補知縣,其實只是個幕友,哪有什么官印或官憑,并且三天前奉命從洪山大營過來時那邊的戰事正吃緊,胡大人哪顧得上寫什么公文。
他正琢磨著是不是把手下喊來幫著證明下,韓秀峰追問道:“金兄認不認得錢俊臣?”
“認得,晚生不但認得錢俊臣,還知道他跟大人您乃同鄉,今年正月里胡大人命他回巴縣采辦過鹽糧。”
認得錢俊臣,而且曉得錢俊臣回巴縣辦過差,韓秀峰確認他一定不是長毛奸細,立馬轉身示意陳天如命右營團勇和船工水手們趕緊卸糧,隨即低聲問:“金兄,胡大人那邊戰況如何?魯家港有沒有被長毛攻占,洪山有沒有丟?”
武昌城下戰事吃緊,金國琛早就下定決心于洪山大營共存亡,要不是胡大人板著臉命他來接應,他說什么也不會離開洪山的。
他本以為十有**接應不著韓秀峰所率的川東團練,就算能接到接的也會是一幫不堪大用的烏合之眾。沒想到韓秀峰帶來的不但不是一幫烏合之眾,而且軍容整齊,士氣高昂,身后的那些勇壯手中所持的竟是長毛都沒幾桿的新式洋槍。
他更沒想到韓秀峰不但知道蔣益澧正在城東三十里的水路要沖魯家港阻截長毛,而且知道洪山大營,激動地說:“稟韓大人,魯家港沒丟,依然在蔣益澧蔣老爺手里!洪山大營一樣沒丟,胡大人正同李續賓李老爺、趙克彰趙老爺一起堅守!”
韓秀峰追問道:“那我川東團練是去魯家港還是去洪山?”
要說吃緊,兩邊都吃緊。
金國琛很清楚兩邊都需要援軍,更需要援軍抵達的消息給正在堅守的弟兄打氣,可想到眼前這些川東的團勇是“客兵”,以胡大人的名義發號施令不合適,只能小心翼翼地問:“韓大人,能否兵分兩路,一路馳援魯家港,一路馳援洪山?”
在來的路上,韓秀峰就下定決心不能做縮頭烏龜,更不會怯戰,當即抬頭道:“潘長生、陳占魁!”
“下官在!”潘二和陳占魁急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