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王爺,秀峰所奏并非道聽途說,而是我‘厚誼堂’上海分號的人,冒死混入江寧城內打探到的。”韓秀峰頓了頓,又躬身道:“皇上,臣知道朝廷早收到過兩江的奏報,我上海分號只是驗證。”
想到韓秀峰是個老實人,不會也沒必要以此邀功請賞,咸豐禁不住問:“打探消息之人是誰,是你當年派出去的嗎?”
“稟皇上,這事說來話長。”
“那就緊著重要的說。”
“臣遵旨。”
文祥和王乃增做事有時候很大膽,有時候又很謹慎,比如在周興遠這件事上,就太過謹慎了。韓秀峰覺得沒必要藏藏掖掖,干脆將向榮生前命周興遠去上海籌餉,后來向榮死了被人家盯上,厘金去哪兒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事,一五一十如實陳奏。
正如韓秀峰所料,向榮都已經死了,誰也不會跟一個死人計較,咸豐沉思了片刻,一邊示意載垣和肅順也起來,一邊沉吟道:“如此說來,那個周興遠雖蒙受不白之冤,卻依然想著將功贖罪,為驗證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專程冒死混入江寧打探的?”
“稟皇上,江南大營雖被長毛擊破過,但江南官軍尤其領兵的將官并沒有全殉國,周興遠奉向榮命赴上海設卡抽厘,為江南官軍籌餉之事應該有不少人知曉內情。只是領兵的將領大多在江寧城外,離上海太遠,沒法兒甚至懶得給他那個芝麻大點的縣丞辯解。”
看著皇上若有所思的樣子,韓秀峰又從袖子里掏出來時專程去“厚誼堂”拿的一疊銀票,恭恭敬敬呈上:“他被革職查辦時,擔心沒來得上繳給江南大營的五萬兩厘金,被查辦他的官員給貪了,因為這樣的事不是沒發生過。于是把五萬兩厘金運進租界,交給舍妹,然后義無反顧地去江寧打探驗證長毛內訌的消息!”
“這個向榮,軍餉不敷為何不上折子跟朕說,竟敢……竟敢……”想到向榮都已經死了,咸豐話說到一半就輕嘆口氣沒再往下說。
肅順意識到周興遠那樣的大忠臣應該不會說假話,禁不住躬身道:“皇上,秦日綱突然收兵和石達開突然從湖北退兵時,奴才就納悶他們為何打著打著就不打了,現在看來他們真鬧了內訌!”
“皇上,現在想想奴才真錯怪怡良了!”端華驚呼道。
載垣更是欣喜地說:“長毛內訌,幾個偽王就剩一個,果然是個好消息,果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看著面前的先帝爺實錄圣訓,想到上午大典時的種種吉兆,再想到打探消息的又是個差點蒙受不白之冤還想著報效朝廷的忠臣,咸豐不但覺得這消息是真的,而且覺得這是先帝顯靈,不禁淚流滿面:“天佑我大清,天佑我大清!”
“皇上,這是好消息,這是天大的喜事,您要保重龍體!”
“嗯,朕是高興。”咸豐擦干淚水,繞過御案,走到韓秀峰面前,一邊示意韓秀峰起來說話,一邊緊攥著拳頭激動地說:“韓四,你真是朕的福將!朕早該命你移孝作忠,回京效力。不過現在也不晚,哈哈哈哈!”
“臣不敢貪天之功,臣……”
“好了好了,朕說你是福將,你就是朕的福將!”咸豐拍拍韓秀峰胳膊,轉身拿起銀票下的急報,跟肅順道:“雨亭,趕緊把這份急報送軍機處傳閱。”
“等等。”咸豐想想又說道:“內閣昨兒個奏,文昌帝君主持文運,福國佑民,靈跡最著,海內崇奉。奏請與關圣大帝相同,允宜列入祀典。朕深以為然,昨兒個剛恩準,今兒個就收到這天大的喜訊。命軍機處擬旨,關圣帝君已升入中祀,文昌帝君應一體升入中祀,著禮部、太常寺準備一切禮節祭品,以昭誠敬,一切典禮。著該衙門妥議具奏。”
“嗻!”
肅順剛躬身退出大殿,已經很久沒見過銀票的咸豐便拿起銀票,笑看著韓秀峰:“韓愛卿,這便是周興遠沒來得及上繳給向榮的那五萬兩厘金?”
韓秀峰急忙噗通一聲跪下,小心翼翼地說:“皇上恕罪,這兒只有兩萬兩,另外三萬臣沒帶來。”
“沒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