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贊清猛然意識到韓秀峰非要來這兒拜祭的良苦用心,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這次跟道光二十年不一樣,朝廷并非一點準備沒有,不然皇上也不會命你來巡視海防。既然早有準備,難道一點勝算也沒有?”
“要是跟三年前一樣,來四五艘炮船,四五百兵,將其擊退雖不容易也不是一點希望沒有。可這次他們要么不來,要來就絕不會只有四五艘炮船,四五百兵。您雖沒見過西夷的炮船,但您在固安時見過西夷的洋槍,應該清楚這仗真要是打起來會是什么結果。”
“有敗無勝?”
“反正我韓秀峰是沒本事打贏這場仗。”
“能不能不打?”
“想不打也不難,可誰敢開這個口,就算冒死進言皇上也不會聽。”
“那怎么辦?”石贊清憂心忡忡地問。
韓秀峰長嘆口氣,意味深長地說:“直隸總督有那么好做的嗎?論資歷、論才具、論軍功,這直隸總督怎么也輪不著他譚廷襄署理。”
石贊清大吃一驚:“志行,你是說……”
“石叔,您心里有數就行了,他譚廷襄這總督究竟能署理幾天,他究竟會落個什么下場是他的事,您得趕緊想想自個兒。”
“志行,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我石贊清深受皇恩,不能上對不起皇上,下對不起治下的百姓!”
“妻兒老小呢,您有沒有想過她們?”韓秀峰深吸口氣,緊盯著他道:“實不相瞞,這次來天津巡視海防是我跟皇上奏請的,皇上原本沒打算派我來,可以說我這次是專程來找您的!”
“志行,你別說了,也別勸了。身為天津知府,我石贊清守土有責,就算洋人把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會茍活!一樣不會做出那等把妻兒老小送走,動搖軍心民心之事!”
“可是……”
“志行,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看著石贊清決絕的樣子,韓秀峰意識到再勸也沒有,只能低聲道:“既然您決心已定,那就趕緊召集鹽商士紳勸捐募餉。跟洋人打仗與跟長毛打仗不一樣,兵在精不在多,招募編練一兩千團勇足夠了,把銀子省下來趕緊去買洋槍洋炮。”
“能買著嗎?”石贊清急切地問。
“現在還能買著,過段日子就難說了,到時候就算能買著也運不過來。”想到富貴從福建發回的急報,韓秀峰沉吟道:“一個叫黃得祿的閩商,一心報效朝廷,正在福建籌銀打算去南洋買炮。他真要是能買到,我讓趕緊運天津來。您要是能籌到銀子,我一樣可差人幫您去買。”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
“我這不是救您,我這是……這是不想看著嫂夫人和幾個娃被您連累!不過就算能買著犀利的洋炮,這城能不能守住一樣兩說,您還是做最壞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