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再去一趟軍機處,傳彭蘊章來見朕。”
“臣遵旨,臣這就去。”
……
咸豐把領班軍機大臣彭蘊章召到勤政殿問話,確認道光十八年進士何桂珍當年的確是被勝保剛招安的長毛降將李昭壽所殺,當即命彭蘊章擬旨:鑲黃旗蒙古都統勝保奏,得旨招降李昭壽一事,固應示以坦白尤須倍加防范,著六百里加急密諭之!
韓秀峰收到這個消息是五天之后的事,不過相比反復無常的小人李昭壽投誠,他更關心皇上就科場案連降的幾道諭旨。
皇上在所頒的上諭中,再三強調“詳加披閱,反復審定”,“就所供情節,詳加審核”,可見在徹查科場案這件事上,皇上是乾綱在握,鄭親王端華、怡親王載垣和兵部尚書陳孚恩只是奉旨辦差,而跟肅順是真沒啥關系。
在城里呆著不舒坦又來南苑散心的吉云飛,輕嘆道:“平齡朱卷與墨卷不符的事沒查出頭緒,反倒查出兵部主事李鶴齡為其同鄉刑部主事羅鴻繹訂正關進,向同考官浦安代送條子,浦安又托柏中堂的家人靳祥懇請柏中堂將羅鴻繹取中的事。”
“遞條子?”韓秀峰下意識問。
“裁紙為條,遞給考官,約定詩文某處所用文字,以為記驗。”吉云飛放下茶杯,接著道:“一般是某段的開頭或結尾,使用特定的字眼,諸如‘夫’、‘也’等虛字,為防巧合通常會訂三、四處,考官閱卷時拿著條子細心比對,就算試卷重新謄錄過,就算試卷糊了名,也知道有暗記的試卷是誰的,堪稱百無一失。”
“柏中堂知不知情,柏中堂有沒有……有沒有收羅鴻繹的銀子?”韓秀峰禁不住問。
“據伍輔祥說已查明羅鴻繹在考前幾次拜望李鶴齡,李鶴齡隨擬字眼,約定頭篇文末用‘也夫’,二篇文末用‘而已矣’,三篇文末用‘豈不惜哉’,詩末用‘帝澤’,并許諾‘如能分房,可留心看’他的文章。后來又將條子遞給浦安,求其照應。
結果巧了,浦安入闈后見中皿卷中有一本試卷與條子相符,并且文筆尚屬清暢,就批寫‘氣盛言宜,孟藝尤佳’字樣,加以呈薦。再后來草榜填后核對草底,闈官誤將羅鴻繹的試卷當作已中試卷交還本房,柏中堂發現行便命家人靳祥將其撤下。
浦安與靳祥相識多年,就跑去找靳祥,稱他房內中皿卷就這么一本,囑咐靳祥懇請柏中堂取中,千萬別撤下。柏中堂人情難卻,便將羅鴻繹取中,將擬取中的第十房劉成忠之卷撤下。”
韓秀峰沉吟道:“照您這么說,柏中堂如果沒發現反倒沒事?”
“哪有那么多如果。”吉云飛長嘆口氣,苦笑道:“之后的事兒說出來你一定不敢相信,出闈后,羅鴻繹去李鶴齡家請教拜見老師禮節,李鶴齡以幫他遞條子打點關節為由,索要酬謝銀五百兩。羅鴻繹因事前沒提及過銀子,不愿意出這五百兩。
李鶴齡糾纏他說了半天,他最終答應了,過了兩天如數送到李鶴齡家,而李鶴齡竟嫌成色不好沒收。羅鴻繹只得回去再籌銀,托同鄉龍兆霖代送。李鶴齡收下銀子之后,跟浦安謊稱羅鴻繹送了四百兩,浦安剛開始沒收,后來因為其胞兄捐官,去跟李鶴齡借銀子,李鶴齡說他的銀子存在這兒,隨時可取用,浦安就這么先后取走了三百兩。”
“連這銀子都敢收,傳出去真有辱斯文!”韓秀峰輕嘆了一句,想想又問道:“柏中堂那邊呢?”
“據伍輔祥說,浦安去柏中堂家拜望,送贄敬銀十六兩,門包八兩。并囑咐羅鴻繹去拜見座師時的門包多費幾兩,因為柏中堂的家人靳祥幫過忙。所以羅鴻繹去拜見柏中堂時,送贄敬銀十二兩,門包六兩。”
吉云飛喝了一小口茶,又說道:“場后士子孝敬考官的贄敬銀也好,求見時的門包也罷,歷代科場,向來如此,本算不上多大事,可跟弊案牽連上就不是一件小事了。因靳祥已隨柏中堂的侄子,分發甘肅知府鐘瑛出京在途,皇上已命軍機處寄諭陜西巡撫曾望顏,著其即飭所屬地方官,沿途截拿,迅速押解來京審訊,毋令逃脫。”
“皇上勵精圖治啊,不然也不會命鄭親王等人這么查。”
“所以說柏中堂運氣不好,正好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