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敘抬頭,他見師尊一向不蒙眼睛,此刻他眼里的迷惘,誰來了都能一眼看穿,但以師尊之能,哪怕他緊閉雙眼,照樣一眼看穿。
他確實從未真正欣賞過萬物,他的這雙眼睛,何止是看不清人的臉,其實其他的東西,也未曾真正看清過。
聞敘心里知道,自己應該作出改變,但曾經的經歷就跟跗骨之蛆一般,他從不愿意回頭去看,乃至于愈發潰爛,他也視而不見。
他想要包裹、丟棄曾經弱小無能的自己,只展現體面干凈的現在,可他沒注意到的是,那些過往依舊在深沉地影響著現在的他。
就像他跟春舟說的那樣,他是個膽小的人。
“師尊。”
“嗯”
“從來沒有人教過我這些,弟子不會。”
他只知道,如果不努力、不逼迫自己,就會落后、失敗、成為別人的踏腳石,他只有他自己,他想要停下來梳理心境,但他根本停不下來
從宗門大比結束到現在,他看似停下腳步、在靈藥峰種田,但他腦子里,依舊每時每刻都在思考如何進步、如何更好地使用靈力、如何運用風等等,他腦子一旦空下來,莫名的恐懼感就會撅住他的心神。
他的努力,已經刻進了肌肉記憶,哪怕他想要停止,也無法停止
太不容易了,叫這個孩子開口可比戲弄宗主師侄難多了。
不得不說,天道是公平的,憨人有憨人的機緣,而聰明人想得太多了,反而心境更難打磨。
“不,阿敘,你會的。”
聞敘抬頭,依舊看不清師尊的臉,但奇異的,這一次他心里并沒有明顯的煩躁和焦灼。
“這是存在于你身體之中的本能,早在你誕生之時,你就會了。它們現在被你鎖在心匣里,有朝一日你打開它,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心匣嗎聞敘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沒發現任何東西。
“哎呀,別這么苦大仇深嘛,這種事情急不來的,你師尊我啊,從前也是久勘不破,你越是在意呢,就越收緊,以你現在的修為和年紀,操之過急實在沒必要。”承微神尊拍了拍徒弟的肩頭,“五宗大會挺好玩的,你好好去玩一趟吧。”
“玩”
“對啊,讓你的朋友帶你一道去,煉氣期不胡鬧,難不成等到了渡劫期再把天捅破嗎你惹了禍,自然會有人幫你善后的,別怕”
聞敘默默替宗主掬了一把同情淚。
這對師徒難得認真地教授完一場論心課,聞敘下了過春峰,又得去宗主峰上工,大概是因為師尊的話,這一次他索性不再刻意壓抑自己,于是他干脆一心二用地一邊思考自身、一邊處理瑣碎的文字工作。
一眼就看出來的顧宗主我恨我這雙眼睛,過春峰那位到底又教了什么還能不能好了
顧梧芳在心里默念了整整三遍靜心訣,這才準備繼續埋頭公案,然后
“誰又是誰觸動了本宗主設在居雍大殿的靈氣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