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務司正堂東偏廳里,李好問再次見到了長安縣不良帥葉小樓。
今日葉小樓似乎心情不錯,見到李好問不再抱有那樣明顯的敵意了。他雙臂環抱,下巴揚得高高的,顯得十分得意,掃視李好問的眼神甚至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李好問略感意外,就聽葉小樓開口向屈突宜打招呼“屈主簿”
就在昨天,葉小樓還曾誤認李好問是新任詭務司司丞,與詭務司對話時總是陰陽怪氣地先招呼“李司丞”。
從今天看來,葉小樓大概已從長安縣尉裴興懷那里得知實情屈突宜在言語中從未正式奉李好問為上官,吏部那邊也沒有任何關于詭務司的正式任命。之前都是誤會葉小樓不再認為李好問借助宗室身份輕易謀取高官厚祿,敵意自然也就淡了。
屈突宜面頰肌肉一跳,眼中神色依舊春風和煦,微笑著問“沒想到昨日剛請葉帥查證屏風來歷,這么快就已經查了個水落石出了”
“這”
葉小樓被噎得有些尷尬,伸手撓了撓頭,誠實地說回答“昨日才剛接手的任務,不良人們查到的屬實還不多。但是今日最新的報紙給了些提示。”
他伸手抽出一份別在腰間的報紙,遞給屈突宜。
一直候在偏廳角落的卓來也像是想起什么,飛快將手中還剩的半個蒸餅咀嚼吞下,也從袖中取出一份報紙遞給李好問“郎君,你看,這是今天新出的報紙,我見和鄭司丞家的案子有關,就買了一份。”
李好問隨手接過,掃了一眼報頭,知道是上次專門出號外報道“殺人屏風案”的那家長安消息。
他伸指一摸,讀出那上頭標題寫的是“詭務奇案恐是因愛生變,殺人屏風實為定情信物”。
報道的是一個頗為狗血的故事
詭務司已故司丞鄭興朋曾與平康坊倚云樓的鳳魁楚聽蓮一見如故。鳳魁有意,司丞有情,兩人便訂下終身之約。
那幅美人劍器行屏風,便是楚鳳魁贈給鄭興朋的定情之物。
但問題是,鄭興朋這人有妻有子。七個月前,鄭興朋做主,將妻子和膝下兩個兒子全部送回原籍益州,鄭興朋獨自一人留在京中生活,但卻不同意休妻。
楚鳳魁見鄭司丞無法給她名分,心思便淡了。她本就是色藝雙絕,轟動平康坊的美人,身邊從不缺乏裙下之臣,于是楚鳳魁華麗轉身,遠離渣男那些肯在倚云樓為她一擲千金的王孫公子們難道不香嗎
鄭興朋人雖然渣,卻顧念舊情,無法割舍楚鳳魁,并且將屏風上楚娘子的畫像,當成了她本人,日夜對坐呼喚,想要憑借一腔精誠,將楚鳳魁從畫像中喚出,永遠陪伴于自己身畔。
但當鄭興朋真的喚醒屏風上的楚鳳魁時,對方卻并不認得他,挺劍便刺,直接來了一個抹脖子誰讓屏風上繪制的鳳魁正持劍起舞呢
這個故事固然離奇,但是結論與長安縣的相同前詭務司司丞鄭興朋,是被屏風殺死的。
李好問專心“讀”報的時候,屈突宜已飛快地將小報上的狗血故事讀完,臉色頗為晦暗,顯然是不愿相信鄭興朋私德有虧,離奇地死在這件事上。他將報紙順手遞給坐在下首的章平,后者接過來,掃了兩眼,便大聲驚呼道“不能,不能,鄭司丞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然而屈突宜卻鎮定開口道“也不全是無稽之談,其中一些內容是真的。”
“半年多前,鄭司丞托人將夫人與幼子送歸益州娘家。”
李好問聽著眉心一跳那豈不就是渣男實錘了
作為鄭家一墻之隔的緊鄰,他完全沒有隔壁住了個渣男的印象。但只要他在腦海里略一回想“七個月前鄭興朋將妻兒送走的場景”,就覺得腦袋一陣抽痛,連忙伸手,奮力揉著額角。
他對“時間跳躍”這種能力還不得其法,更別提昨晚又經歷了“甲類”案卷的“打擊”,遠未恢復。此刻并不是他不想穿去七個月前看看,而是實在力有不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