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根臉色才稍微緩了緩道“爹,你也看到了,娘她是怎么對待秀芳和孩子們。我傍晚回來,二房三房有肉有干飯吃,我的孩子卻喝白粥野菜,沒油沒鹽,往日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們娘幾個就是過著這樣的日子,我不服,大不了不一起過了。”
老向頭虎著臉道“說什么呢,你娘不過是因為心疼銀子這才說了幾句重話,你是她兒子,她能對你壞到哪兒去,這幾年到處都在鬧災荒,家家戶戶都是這么過日子,白粥地瓜加野菜,能吃肉的沒幾家人,這臘豬頭肉本來就煮著要端去跟大房一起吃,這不碰巧你回來了還沒來得及端出去,你娘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鉆錢眼里邊了,這不你把銀子弄丟了,才鬧了一通,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還跟婦道人家置氣。”
熊氏在一旁聽著,就知道丈夫一對上公公肯定沒轍了。
不只是大根,就算是她,也沒能從這老頭子手下過上幾招,老太婆尖牙利嘴張口罵人還能回幾句,老頭子平日不言不語,全靠老婆子那張嘴說出了他心底的話,老婆子說不動了,他這才不聲不響從后頭冒出來,冷不丁來一個悶棍。
果然老向頭這話一出,向大根一時候就不知道怎么反駁了,只能拿梨花的事情來質問他“梨花又是怎么回事,你們怎么能趁著我不在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你這是聽的誰胡說八道,誰能對自家孫女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虎毒尚不食子,梨花一貫貪吃,自己跑城里去了,她腦子簡單被人給哄騙了,回來怕被罵,就把罪名安在老婆子身上,你別只聽一家之言,寒了老父母的心。”
一旁正在生火的梨花不服氣道“我可沒說謊,剛剛奶當著你的面都能說出那樣的話,爹你是信我還是信他們”
向大根站在那兒不說話。
老向頭看著梨花,眼底晦暗不明,很快又轉頭沖著向大根道“父母在不分家,以后分家的事情不要提了,這事若是傳出去,咱們老向家怕是要落下笑柄,更何況朝廷有令,兒女不能提分家,不然是要坐牢,你是我兒子,我可舍不得你去坐牢,這事以后就甭提了。”
這話說出來,明面上是為大根好,可威脅的意味卻撲面而來,大根只覺得眼前的父親如此陌生。
但朝廷律令的確如此,他實在無話可說,只得道“分家的事我就暫時不提了,不過爹還是看看讓二房和三房家出個人頂我去當兵吧,這二十年我也干夠了。”
老向頭嘆了口氣道“老大啊,不是爹不愿意,實在是大房不是讀書的料,二房有三郎和五郎,三房有你三弟還有二郎,這幾個孩子天資聰慧,老向家以后就靠著他們了,若是有朝一日能中個進士當個大官,咱們家就能脫籍,不再受這恩軍制的束縛,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啊。”
向大根搖了搖頭“二房或是三房就算能出讀書人中進士,那也只能二房和三房能脫籍,可我大房還是世代都要繼續當恩軍,與我大房無關,既然如此,我為何還要負擔二房三房的責任”
“大根你是糊涂啊,要是二房三房有人能做大官,到時候幫大房脫籍不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嗎,你何苦心眼子太小。”
向大根呵呵了兩聲道“我不敢指望那么多,卻不說三弟念了那么多年的書也不過是個童生,等他考上進士得等到什么時候,我等不起,而且我也有兩個兒子,我也能送他們去念書,將來誰能高中還說不定。”
老向頭搖了搖頭“不是我不愿意送大牛二牛去念書,是先前村里的教書生給測過兩個孩子的天資,都說他們資質平平,將來也念不好書,這才作罷,你看梨花那樣子,大牛也是憨傻三拳打不出一個屁,二牛稍稍好一些,但姐弟幾個也是差不離,還不如把機會讓給二房三房的孩子。”
向大根每提出一個問題就被老向頭給堵回來,心里憋屈得不行,如今自己的幾個孩子又被老父親明說愚笨,心里更是氣不過,道“就算我們大房的孩子念不好書,二弟和大郎都不念書,也可以輪換去當兵了,為何非要指定我去當兵”
老向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咱們老向家的祖訓,服恩軍都是由大兒子承擔,祖訓如此,爹也不想破了這個規矩,而且你是家里的老大,理應愛護弟弟子侄們,怎能為了自個兒處處計較。”
熊氏低著頭站在一旁,聽到祖訓這兩個字,心里拔涼,每次到最后關頭都是拿這兩個字扣下來,沉甸甸地壓在大房的身上,甩都甩不掉,上哪去說理也說不成。
違背祖訓的罪名,那是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再加上老兩口夫婦和大房二房上下兩張嘴皮子,大房一家子的名聲能臭到方圓百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