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在讓段司宇痛苦。
算了,最后再心軟一次吧,盡管是在夢里。
顏煙終是抬手,擦掉段司宇臉上的淚,“好,我答應你。”
腥濕的海味積在鼻尖,喉間些微疼痛,異物感嚴重。
顏煙抽搐著干嘔咳嗽,有水不停從口中、鼻尖涌出,涕泗橫流。
周圍似有許多人,高空中光亮掃蕩,似是月光被增強無數倍,水波一般晃蕩。
感官模糊不清,一切像被蒙在霧中。
生理性地抽搐,顏煙不受控制地嘔咳,一下接一下,無法停止。
不知過了多久,咳嗽漸漸停止,只余下干嘔,顏煙只感受到他被抬起,上下晃蕩,而后徹底靜止。
救護的鳴笛聲響。
意識倏地一下清晰,腦中的霧全被撥開。
他沒能死。
他回來了,如夢里所說,他真的醒來,正在救護車里。
手正被人緊握著。
顏煙動了動手指,指尖觸到分明的指骨,以及尾指上微凸的疤。
只一下,顏煙就知道,握著他手的是誰,因為太熟悉。
感受到指尖的動靜,段司宇將手握得更緊,“沒關系,顏煙,所有困難都會被解決,我保證。”
聲音中似帶著哽咽。
顏煙意識到,段司宇已經知道他生病。
他又讓段司宇難過。
不僅在夢里是,現實中更是。
他想隱瞞,卻仍被發現;他想尋死,卻被段司宇親眼目睹他的慘狀,命若懸絲,萬死一生。
他分明想讓段司宇能高興,減輕一點痛苦,卻每次都適得其反,事與愿違。
不自覺鼻酸,而后忍不住抽泣。
悲意涌上,顏煙還沒法睜開眼,只有淚水從眼角滑落,鼻息數次抽搐,連帶著喉嚨又想再干嘔。
“家屬注意控制心情,不要過于激動,影響病人的情緒。”急救人員提醒。
“抱歉。”段司宇立刻道歉,再不出聲,只有手還緊握。
不多時,救護車停下,早有醫護人員等在樓下,顏煙被移到轉運床上,轉往重癥監護。
數人推動下,轉運床速度極快。
段司宇的手被迫脫離,溫熱四散,顏煙下意識收緊手指,卻只抓到一片空。
消毒水味的風擦過鼻尖。
顏煙分明躺著,卻感覺似在飛馳,因為是無數人在堅持,才托起他生命的重量,遠離死亡。
而在這無數人中,最痛苦,最堅持不懈的,是被他數次放棄的段司宇。
淚水已不可止,瘋狂從眼角滑落。
顏煙用盡全身力氣,使勁閉眼,逼出所有淚水,嘗試睜開眼睛。
天花板上燈光刺目。
顏煙下意識闔眼,再睜開,轉動視線,就像心理感應,只一瞬就找到段司宇所在的位置。
從模糊至清晰。
他終于清楚段司宇的臉。
頭發濕漉雜亂,眼睛發紅,幾道淚痕殘留在臉頰上,狼狽又痛苦。
原來夢中,落在他臉上的并不是雪,之所以溫熱,是因為那是段司宇的淚水。
這么傲的人,流淚。
是為他。
莫大的愧疚。
顏煙動了動唇,想說對不起,卻發不出聲音,只能做出口型。
段司宇看懂了,卻只笑著搖頭,朝顏煙說“謝謝。”
謝謝他的月光能留下。
謝謝所有幸運的巧合。
重癥監護的門合上時,段司宇想,今后無論是科學,玄學,再或是神學,只要能讓顏煙留在他身邊。
他都將誠心信奉,自愿付出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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