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餌這兩天一直在思考,她意識到了一些問題比如,邪神可以修改人的認知,那么她,在邪神的包圍中,所思所想、所見所聞,都是真實的嗎
會不會她到現在為止,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什么觸手啊,怪物啊,室友啊都并不存在,都是她被邪神污染后的一場幻夢
但從另一個角度想,如果相信自己的認知,相信李婉等人是真實存在的,她和她男友是被邪神吞噬,連同存在痕跡都被邪神消除。
可這樣,她更不能接受了。是她求著邪神幫忙殺死怪物的,也正是為了救她,邪神殺死了怪物,也許順手也殺死了李婉。
哪怕李婉性格確實很有問題,哪怕李婉帶來的男友有問題,可李婉本人并沒有作惡,也沒有變成怪物,她罪不至死啊
如果相信這個可能,那么向餌覺得自己手上都沾上了李婉的鮮血
她已經沒辦法和邪神相處了,雖然身體虛軟無力,好幾天沒吃沒睡,她還是套上衣服,去上班。
開門出去前,她回頭看了一眼那雕塑,微妙地笑了一下。那是她在嘲笑自己,居然對邪神有過一瞬間的幻想,期待以后能和邪神好好相處。
怎么可能呢她真是太天真了。
她緊緊關上門,走出去,在凜冽的寒風里裹緊衣服,埋頭離開。
窗邊,一根暗紅色的纖細觸手掛在窗框上,遠遠朝向她的方向伸展出去,卻又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猶豫停頓,最終返回屋內。
夢游一樣上完了一整天的班,下班時,天際陰云翻滾,居然開始下暴雨。
她又沒帶傘。她走下樓,看著三三兩兩打傘離開的人,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歇斯底里,笑得發瘋發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人全都從她身邊退開,向餌看到他們異樣的眼神,但她不在乎,她渾身冰涼裹著雨水,但她感覺很是暢快。在這片天地之間,她暫且是自由的,是認知清醒的
她打車回了家,剛回來,就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身體像是被烈火炙烤一般滾燙。
暴雨聲音越來越大,雷云暴怒地翻滾,風雨摧殘著世間的一切,香樟樹瘋了一樣在窗前搖晃,樹枝狠狠拍打窗戶,發出“哐哐哐”的響聲。
向餌在煎熬和噩夢之中,聽到敲門聲。她想,不會是李婉回來了吧
她起身,搖晃著走到大門跟前,伸出手。門把手自己打開了,但她沒注意。
混沌之間,天地傾盆的雨聲之中,一道紅裙身影,正站在門口,路燈光茸茸地為她鍍上一層金色毛邊,風雨狂亂地掀起她的長發,陰影在她身后的走廊地板上徘徊來去。
走廊里全是黑暗的雨水,爆裂的雨水,在雨水中她身段妖嬈飄搖,可那一盞金黃路燈恰好照在她臉上,為她兢兢業業鍍著金邊,為她照徹那雙水波般的眼睛,那雙帶著情意望過來、比全世界所有湖泊更深更美的眼睛。
這雙眼的主人正渾身濕透,發梢、眉毛和耳畔都在滴水,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暗光下隱約的曲線,水流從衣服上流淌而過,雪白的胴體幾乎要穿透衣服發出光來,雨水和深紅近黑的布料,溝壑縱橫,在她身上形成油畫般的明暗區分,像文藝復興的美神雕像活了過來。
女人站著,微微彎著腰,玉白手臂停在向餌臉前,近在咫尺,卻又停滯不前,她血色的紅唇微微張開,卻又沒說出什么。
向餌睜大眼睛,一個在她喉嚨里滾過無數次的名字脫口而出
“沈遇鶴”
但她燒得過分,話音含混,幾乎像是一句愛意的呢喃。
“轟隆隆”一道響雷滾過云層,大地震顫,雨水潑灑在向餌臉上,視野扭曲,世界也消失。
向餌倒下去,直挺挺地,倒進面前女人冰冷綿軟的懷抱里。
她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