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歷朝歷代,皇帝登基這日都是不可避免的繁復與盛大,這個并不在已知歷史記錄里的大梁也不外如是。
先祭告天地宗社,再敬拜太后周氏,最后再趕回奉天殿接受群臣的敬賀朝拜。
齊子元像一個衣著華貴的吉祥物,暈頭轉向地被人引著從一個地方趕往另一個地方,渾渾噩噩地完成一個又一個流程。
離開仁明殿的時候還是天光熹微,等折騰了一大圈進到奉天殿日已中天,齊子元又餓又困,卻在瞧見滿殿的文武朝臣后不得不提起精神,挺直了脊背從他們之中穿過,一步一步走向置于石階上的龍椅。
等他終于坐穩,凈鞭三響,群臣拜叩行禮,之后禮官宣詔,改元昭和,大赦天下。
好像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卻又真真切切的,剛滿十八歲的大一新生齊子元坐上了那張至高無上的龍椅。
大典過后,是慣例的新帝賜宴,不管是精疲力盡的齊子元,還是天不亮就進宮參加大典的文武百官終于能稍稍松口氣。
雖然朝宴也有許多規矩
什么時候賜茶、什么時候奏樂、什么時候賜酒、什么時候可以下筷,每一步都在禮官的嚴格把控下進行。唯一慶幸的是,尚食局為了這場朝宴確確實實花費了許多精力,珍饈佳肴,桂酒椒漿,讓齊子元這個現代人大長見識。
一時間空曠的大殿之上只剩下杯盞偶爾相碰的聲音。
連吃了幾口陳敬布的菜,從晨起就空著的肚子終于舒服了點,齊子元一直緊繃的神經也慢慢松懈下來,端起水盞正打算喝一口,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陛下,臣有事稟奏”
聲音不算大,卻足夠在還算安靜的大殿回蕩。
齊子元慢慢放下水盞,目光茫然地在殿中掃了一圈,才看見不知何時離了席跪在階下的青年。
這青年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身形單薄清瘦,卻穿了一身品級不低的緋紅朝服,整個伏在地上,看不清面目,也辨不出身份。
齊子元略一猶豫,扭頭朝身側看了一眼,陳敬立刻上前附在他耳邊小聲道“中書侍郎,宋清。”
依然不認識。
也不知道這位宋大人有什么要緊的事兒非要在這種場合稟奏,更不知道這種時候到底該不該應允,齊子元正糾結著,一個須發花白身穿紫色朝服的老者站了出來。
“宋大人,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老者面上笑吟吟的,一副和事老的架勢,“不緊要的事兒明日早朝再說也不遲”
“周大人怎么這么急著捂我的嘴,緊不緊要總要我說了陛下才好判斷不是嗎”宋清說著抬頭看了齊子元一眼,而后重重叩首,“臣請陛下下旨,徹查太上皇遇刺案”
仿佛在平靜的水面扔了一塊石頭,一瞬的靜寂后,大殿突然就熱鬧起來,恪守了一早晨本分的文武百官不再淡定,有人起身附議,也有人指責宋清的不合時宜,余下的也各自議論紛紛,仿佛突然間所有人都忙碌起來。
除了還端坐在龍椅上的齊子元。
他的目光從大殿這頭轉到大殿那頭,一雙耳朵幾乎豎起來去辨別那些根本聽不清的爭執,腦子里卻只有兩個念頭。
太上皇是誰
遇刺又是怎么回事兒
趁著階下的人還在爭論,一頭霧水的齊子元再次扭頭看向陳敬,卻發現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退到了側面,正跟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太監說話。
察覺到齊子元的視線,陳敬快步回到龍椅旁,神情猶豫。
莫名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齊子元抬起寬大的袖子遮著臉,壓低聲音問:“什么事兒
“回稟陛下,”陳敬掃量了一下還在爭論的群臣,湊近了回道,“行宮來報太上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