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直到臨睡前,那股濃重的血腥氣還在齊子元鼻息間縈繞雖然周濟桓出手狠厲一刀斃命,并沒在暖閣留下多少血跡,仁明殿的內侍也手腳麻利地清理過地面,還換了新的安神香。
先前氤氳出來的睡意早散了干凈,只要閉上眼,秦遠抽搐著沒了氣息的畫面就會不自覺地在腦海中浮現。
齊子元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秦遠可能就不是什么好人,他的死也跟自己沒什么關系,但自小養成的道德感還是讓他沒辦法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還無動于衷。
除此之外,還有無盡的惶恐
殺人不眨眼的周濟桓,視人命如草芥的周太后,還有這個完全陌生朝代,看不見前路的未來。
等百般輾轉終于睡著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以后。
白日的種種沖擊卻沒輕易消散,化作連綿的夢境,困擾著筋疲力盡的齊子元。
一會血肉模糊的秦遠站在床邊,歇斯底里地叫自己償命,一會面無表情的周太后遞過來一柄滴著血的匕首,一臉冷漠地說“殺得了人才坐得穩這皇位。”
還有那位太上皇齊讓,穿著一身帝王冕服,一步一步地踏上被鮮血染紅的御階,手里的長劍閃著寒光,毫不猶豫地刺向瑟縮在龍椅上的自己。
“陛下”
齊子元猛地睜開眼,還沒完全從夢中回神,又被床邊突兀的人影嚇了一跳“誰”
“是奴婢,”陳敬點燃床邊的紅燭,躬身回答,“陛下,該上早朝了。”
“早朝”齊子元捂著還不住狂跳的心口,視線在昏暗的暖閣里轉了一圈,茫然道,“幾什么時辰了”
“回陛下,”陳敬回道,“寅正。”
“寅正”齊子元用還沒完全清醒的腦子勉強算了算,“凌晨四點”
陳敬正吩咐人準備梳洗的東西,聞言回頭“陛下說什么”
“沒什么。”
齊子元咽下嘴邊的臟話,捂著臉倒回床上。
哪怕是高三那年也才五點半起床,這個皇帝非要當得這么勤勉嗎
不然還是想想辦法把皇位還給那個齊讓,他在這個位置待了十多年,別的不說,早起的經驗總比堅持上早八都很困難的自己多。
胡思亂想間,梳洗用的東西已經備好,陳敬帶著幾個內侍恭恭敬敬地守在床前“陛下,今日是您登基后的第一次早朝,列位大人已經侯在奉天殿了。”
原來有比自己起得還早的。
“知道了”齊子元慢吞吞地爬了起來,伸手接過陳敬手里的布巾,“朕自己來吧。”
陳敬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后退一步讓出了水盆前的位置“是。”
洗臉漱口可以自己來做,束發更衣對一個剛穿過來一天的現代人來說還是有些困難,盡管日常的朝會并不用穿前日那身繁瑣的冕服。
赤黃色的天子常服配青玉冠,銅鏡里的少年明明還是那張自小看到大的臉,卻又格外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