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管了。”邱娥華講得斬釘截鐵,“你只管好好念書,聽媽的話。”
聽媽的話是邱娥華最嚴厲的教誨。過了這條警戒線,她便會拿痛哭兼發瘋來達成道德綁架。
子夜適時結束了通話。
這件事卻遠遠沒完。“陳金生病危”或者“陳金生進重癥監護室”的新聞一年內出現了四次還是五次,港媒要同陳金生家人確認信息時卻永遠不會有下文,幾次病危通知書卻都沒有確鑿死訊。邱阿姨反復搜索陳金生在任何公共場合露面的蛛絲馬跡,卻仍舊一無所獲的時候,她徹底忍不了了,覺得是陳家人試圖侵吞、轉移屬于她的遺產的一種手段。那時候,她本就敏感的神經已被折磨到瀕于崩潰,和陳縱草草作了別,拿起證件、銀行卡和回鄉證,帶著律師離開了金城,自此再也沒有辦法回到這里。
原來書里寫的嬌妻帶球跑都不寫實,霸總追妻火葬場也是無稽之談。真正的上位者,永遠不會低下高昂的頭顱。世上也真的有人可以不動聲色,不發一語,便可以讓逃走的妻子全憑人之天性自動尋了回去。那時陳縱雖沒真的見過他,卻已覺出他的可怕之處。
那次事件后的四個月,邱阿姨還沒走,卻已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點就著,一碰就炸。過完年后,高考之前,陳縱有心避著她,四個月沒有回家。幸得沒被她情緒影響,考試沒出意外,還算正常發揮。一出考場,陳縱立刻尋到考場學校門口的小雜貨店,先借給爸爸打了個簡短的電話報喜,然后打給子夜。
“我買了去你那里的快車票。”
這筆錢都是她從生活費里摳下來的,攢了有一陣子了。
“過來我帶你吃好吃的。”子夜一個多余的字都沒有說。
“不,陳子夜,不要再拿對付小孩那一套對付我。”
他嗯了一聲,知道這番話在她心頭憋了很久,于是只管安靜聆聽。
“我已經十八歲成年,可以為自己說的話,做出的一切行為負責。”該死的,她終于自由了。
“然后。”他請她說下去。
“我愛你,陳子夜,你很清楚,你不要再裝作看不見,”她一字一頓,講得異常篤定,“你知道我要找你做什么。”
“嗯,我知道。”他語氣聽起來非常平靜,像在路上聽見人們激烈討論他早知道試題答案。
陳縱仍還有剛從考場上帶下來的亢奮,帶著命令式,特此通知他“我要跟你做愛。”
這話立刻收獲了正在吃晚飯的雜貨店老板全家的側目及白眼,陳縱全都不管,全都不理。此刻她就是她生命的主宰,她決定做個坦誠的磊落的斗士,她一定要當眾講文藝作品里那些最直白的欲望議題,她為自己驕傲,也還不懂得究竟是誰給她的這種勇氣。
子夜笑了,像是聽見一句生平最幼稚最孩子氣的話那樣,笑得無可奈何,卻也無法拒絕。
“好,我去開個房間。幾點到車站來接你”
“晚上八點。”
兩人就這樣波瀾不驚地聊完彼此為身心做出的重大決定。
一十余小時的臥鋪車程,陳縱并沒有睡太好。她一閉上眼,便開始謀算著該從何處對子夜下手。她是應該循序漸進,見到他先給他一個擁抱,再親他,再深吻,然后將他撲倒;或者直接一點,去酒店房間立刻將他撲倒她盤算了子夜一十幾個小時,完全功夫沒顧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