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終于忍無可忍地發作了。他大步走到柳媚珠跟前,抬起手彎腰捧住妻子的臉,生疏地給她擦了擦淚。
妻子比他小六歲,臉盤還沒有他一只手掌大。皮膚細膩得好像他稍稍用力就會被擦破,潔凈的面腮一擦一個紅印子,鼻尖是紅的、眼睛也是紅的,可憐可愛極了。
再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要湊上來給她拭一拭淚,摸摸她哭得浮起紅暈的臉,把人攬進懷里好好憐愛憐愛的。
許縱心煩意亂,指節卻小心蜷著,為她拂去淚珠,好像是為了表達自己這番舉動多么不情不愿,嘴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哭哭啼啼,故作嬌態”
豈料柳媚珠一下拉住他的手,將臉貼上去,泣淚漣漣道“夫君,從善,我求求你不要騙我,你不是真的要納妾對不對孩子、孩子我們會有的,我們都還年輕,我有在喝藥調理身體,藥湯好苦,但我現在能一口氣灌下去了,我、嗚,我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都改,你說這些都是假的好不好,求你了”
她聲音小小的,刻意扯出一個討好的笑,通紅的眼里滿是祈求。
許縱心中一酸,險些就要開口。他隨即咬住舌尖,驟然清醒過來。
許縱抽回手,不去看她灰敗的臉色“她生下的不過只是庶子,日后繼承家業的嫡子定是正房所出。我并非貪戀美色之徒,你為何就是不肯信我”
柳媚珠聞言,只覺得雙腿發軟,這回沒人扶她,她一下渾身泄力,跌坐在了地上。
任由眼淚在臉上洶涌縱橫,她不管不顧道“為什么你不能這樣,我們結婚這么久了,你為什么從來不顧及我騙子,你說過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永遠對我好,沒有別人的”
許縱這時候也被她哭得有些惱怒了。
只是納妾,究竟有什么值得她鬧的男子三妻四妾為常態,像他這樣婚前婚后一個侍婢或妾室都沒有的才是罕見,還曾因此被同窗戲謔為懼內。
世家大族娶妻時偏好寬柔恭下的女娘,為的就是內宅和睦。可今天他不過納了一個妾,柳媚珠就鬧成這樣,定是自己平時太嬌慣她,以至于她忘了本分,也忘了夫為妻綱。
許縱居高臨下,冷眼瞧著她“我從沒說過沒有別人。這樁婚事怎么來的,沒人比你清楚。媚珠,別像個鄉野潑婦一樣。”
一句話宛如平地起雷,把柳媚珠這兩年一直不肯面對的可怕事實撕扯開,殘忍地扔在她面前。
他沒有說錯。
許縱確實從沒說過“沒有別人”,是許淙山對她說的。
許縱也從沒有承諾過“永遠對你好”,是許淙山在阿拉斯加跟她表白的時候說的。
所以許縱不是他的愛人,許淙山才是。
是她記混了,是她把兩個本質上截然不同的人執意混為一談。
許淙山怎么可能會對她說“別像個潑婦一樣”許淙山怎么舍得只遠遠看著她坐在地上哭
柳媚珠的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和許縱糾纏這么多年,全在她一廂情愿而已,把對許淙山的思念和愛意強加在全然不知的許縱身上,惹得他厭煩至極。
直到許縱帶回別的女人,才幡然醒悟許縱不可能是第二個許淙山,因為許縱根本不愛她。
柳媚珠不再哭喊了,她只是失魂落魄地流淚,身子還在輕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