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淙山今日換了一身行裝,身著寶藍劍袖錦袍,斜領上用金絲勾著麒麟團花紋,雖然眼下有些青黑,卻不影響他神采奕奕、燁然若神。
他并未佩唐刀,而是握著一根烏梢蛇似的軟鞭。雖然嘴上是好話,可語氣卻有些森然,加上手背青筋暴突,顯得整個人蓄勢待發,火藥味十足。
許縱不動聲色地斂了眉。他被挑釁,倒是不覺得生氣。表侄不過十八九,許縱大他十歲,早過了一兩句不和就反目的稚氣年歲。
何況,隨著朔州許鴻云又發來一封信,許淙山的惡名已經徹底傳遍了許府上下
“犬子性頑劣,好精舍、好鮮衣、好梨園,淫悖度日,桀傲不恭”
許鴻云寫下這些,難道不知道這是把自家臉皮揭下來由別人踩嗎他身居高位許久,肯定很不愿意,可實在是犯怵。
以至于把許淙山慌張打發出朔州,緊接著一封又一封信加急送過來,等同于現代的免責聲明。生怕說得遲了一步,便趕不及許淙山在長安城闖禍了。
那么,許淙山究竟頑劣到什么地步呢
只往近里說。朔州博陵素有立夏時賽馬的習俗,今歲也如此。一眾王孫子弟攜馬聚于圍場,北面高臺坐滿了觀賽的高門貴戶。
鼓響后,許淙山紅衫白馬,一騎當先,將后面的人甩出去好遠。
誰料半程出了意外,馬匹突然倒地猝死。許淙山狼狽地跌下馬,要不是他敏捷滾了幾圈,險些就被追上來的蔣騫亂蹄踩中,不死肋骨也要斷幾根。
蔣騫一舉奪魁。還還沒得意多久,滾了一身草屑的許淙山面目陰冷地從旁薅住他的領子,趁眾人反應不及,一拳搗在蔣騫眉飛色舞的臉上。
他一點兒沒收力,把人打得鼻下血流成注,只挨了一下就神志不清了。
接著他隨便拽了一匹馬過來,用長馬鞭把蔣騫的兩腕綁住,另一頭則拴在馬身上。許淙山飛身上馬,拖著地上的蔣騫繞著偌大的圍場跑了整整三圈。
蔣騫昏了又醒,醒了又疼昏過去,像個被拋上拋下的破毯子,口中哀嚎不止。高臺上的蔣家老太太目睹親孫子受此大辱,隨即兩眼一翻,也跟著暈了過去。
一群人在馬屁股后面追許淙山,愣是沒碰到他的衣角,只吃了一嘴土。最后七八個人合力攔截,總算把蔣騫救下來。
翻過來一看,老天爺后背與屁股都被拖爛了,大片血色滲出污糟的布料,可以料想衣下必然皮開肉綻、慘不忍睹。
而許淙山呢他輕巧下馬,以一己之力攪得整個圍場兵荒馬亂后,拍了拍身上的草芥,神清氣爽、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此前,許淙山做過最駭人聽聞的事,也不過是把傘尖懟進一個潑皮的屁股后撐開傘。
高門大戶周知許淙山性子莽,拳頭燥,也不算無可救藥。可這事一出來,大家就真對他避之不及了。
這廝氣性上來是真的看誰都敢打,下手還這樣狠毒,蔣騫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才漸好,朔州小霸王的名聲也就這么傳出去了。
熙朝恩蔭入仕有嚴格的規制,原本許鴻云還在嫡子許淙山與庶子許維運兩者間猶豫。這種丑事一出,他匆匆把嫡子之名上報朝廷,送出博陵,只求眼不見心為凈。哪怕只是半年看不到許淙山也好,他怕自己被這個孽子氣得活不到年底。
許縱思緒繞了兩圈,點頭回道“本該如此。”
許淙山觀他神色從容,看不到半點怯懦膽虛,越看越別扭真的和他長得很像嗎她怎么就弄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