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那位表叔近來倒是很少再見,只聽說是前些日子因三夫人在祠堂挨了罰。
三夫人離都離了,假模假樣哭喪。
許淙山給柳媚珠將薄衾往上提了提。這些事,他是不會與柳媚珠說的。
這幾日,吳淑蘭夜不能寐。
她睜開眼睛,身側的被褥疊放齊整,昨夜無人在此安睡。
吳淑蘭司空見慣,丈夫大抵是又歇在了妾室。她嫁進來時,夫家已有了三位妾室,而在她抬入門后的這三十年里,又陸陸續續添了兩個。
丈夫如今再去尋妾室,無關男女情愛,只是躺在一張床上蓋被子睡覺而已,即便如此,他一個月也不在上房寢下幾回。
吳淑蘭很清楚,丈夫已經年邁了。可對她而言,丈夫從未年少過。
她喚來錢嬤嬤為她梳妝。銅鏡里的臉龐不復少女之姿,眼尾拖出細長的紋路,她抬手,按上頭頂橫綰于婦人髻中的點翠蝴蝶釵。
記起她剛及笄時,自詡蕙心蘭質,在長安城中也是素有才名的女娘。那時她滿懷憧憬,以為自己會嫁給第一等的郎君。
可如今人老珠黃,她在這寂寥的紅墻朱門中無可奈何地蹉跎了一生。丈夫的寵愛,她從未得到過;唯有膝下的兒子能與她相伴。
許縱是個很好的孩子。他聽話懂禮、出類拔萃,永遠站在她身側。母子情深,他是她余生唯一的倚靠。
本該是如此
可許縱自從與柳氏和離,便如同大變了個人。不僅公然違背她的話,漠然離去,這幾日里沒有半點向她請罪的跡象,甚至連請安都不來了。
不僅如此,還將她安插進正房的丫鬟也尋了個緣由,打發去了別院。
吳淑蘭一下將蝴蝶釵抽出來,摔到桌上。
“這簪子太艷,招搖過市,哪兒有半點主母風范我吩咐過這幾日將長安待字閨中的女娘整個冊子出來,還沒收全嗎”
正發怒,一名小廝急沖沖跑進門“太太,三郎君、三郎君他開了庫房,往外搬了許多珠寶玉器、金銀首飾。說是要送到武安侯府去”
吳淑蘭霍地站起身“什么”
她忙帶著一溜家丁婆子趕去庫房。一路上死死揪著手里的帕子,近乎暴怒。
一轉角,便瞧見庫房的門朝外大大敞開著,搬出的貴重之物壘在門口,足足有半人高。
多日不見的許縱負手立于門口,正盯著他們往馬車上源源不斷地送。
他偏過頭,覷見母親率人趕到。
他宛若瞧不見母親難看到極點的臉色,面色如常地喚她,先發制人道“母親何故如此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