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長長的血痕,已自他的手臂內側一路劃到了大臂,鮮血將他的道袍染成了褐色,黏答答地沾在手臂內側。
木道人的七星劍與羅敷手中細劍即將碰撞時,她忽然矮身下去,與他交錯開來,而在交錯的那一瞬間,木道人揮起的手臂會留下一個非常小的空門。
羅敷向前,卻反手將細劍向后撩去,一劍戮在了他的手臂內側
大臂內側會在比武的時候被戮開,這是極其罕見的情況,一百次里面,也大約只有一次。
這一次還一定是荊無命這個變態使出來的。
劍在羅敷手上抖一抖,薄薄的劍身就發出了顫動的聲音,血珠自劍身上落下,沒入了春日的草地中不見了。
她瞧了瞧自己手中的劍,臉上露出了十分新鮮的表情,扭頭對荊無命笑道“你瞧,我模仿你的這一招,做得好不好”
荊無命的眼睛亮得可怕
他正死死地盯著羅敷握著他劍的那只手,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喉結突然滾動了一下,他一句話也沒有說,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能瞧出,他已經被一種不可名狀的奇異興奮給激活了。
或許,他是在興奮著,原來自己每一次殺人,她都有好好地欣賞完全程,把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細心記住了。
羅敷見他整個人一副春情勃發的樣子,臉上就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來,鼻子里發出一聲輕輕地“哼”,扭過頭去,不理他了。
木道人的臉色卻已灰敗,甚至顯現出了一種衰老的死氣
他的手腕在發抖尖銳的刺痛,已順著那條手臂直透心底,令他終于感覺到一種極其可怕的冰冷。
他的血液都似乎已冰冷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受的傷并不重,他還可以繼續戰斗。
可是木道人忽然失去了繼續戰斗的勇氣,他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悲哀與痛苦
羅敷是用鞭的,她的鞭法奇佳無比,這一點,在去年五月、薛家莊入口的山道處,木道人就已瞧過了。
然而今年僅僅過了一年、只一年的時間,她的進步居然如此的神速她用的甚至是自己不熟悉的武器和不熟悉的招式,而他五十年習武、五十年的內力,一招敗落。
木道人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了深深地恐懼之色。
他并不是在恐懼羅敷,而是在恐
懼自己、恐懼失去了斗志的自己。
石鶴與掌門之位失之交臂后,他就陷入過這樣完全沒有希望的境地之中過。
他因為娶妻生子之事,與掌門之位無緣,自此以后,就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石鶴的身上,但石鶴卻犯下了與他一樣的錯誤,自此之后,他完全絕望,痛恨武當、更痛恨玩弄自己的命運。
所以,他走上了歧路,用二十七年的時間,不僅要完成對武當的復仇,更要完成對命運的復仇。
現在他卻發現,命運是如此的磅礴,如此地不容挑戰,他又一次要失敗了,而這一次,他甚至已絕望到沒有法子去再次燃燒起斗志了。
他害怕害怕自己在這里失敗后,再也無法東山再起,像一條老狗一樣,只能躲在暗處舔舐傷口,只能一天天的衰老,無望地死去
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苦練武功,究竟是為了什么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他已輸了,輸給了這個比自己足足小四十多歲的年輕女孩,繼續打下去已沒有意義了。
木道人緩緩回身,臉色灰敗,無言地看著羅敷。
羅敷右手握著劍,左手輕輕磨挲細劍的吞口,好似在撫摸自己的情人,荊無命盯著她手上的動作,瞳孔已漸漸地縮起。
羅敷拖長聲音、好整以暇地道“木道人,好端端的,動什么手啊”
木道人仍然無言。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葉雪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