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敷道“喂,別睡,準你睡覺了么”
少年的瞳孔又收縮了一下,“噌”的一聲抬起頭來盯著她,仍然安安靜靜、一言不發他不會真的是個啞巴吧
羅敷道“傷口裂開了,我幫你重新上藥、重新包扎,包完之后,我們換一家客棧去住,好不好”
少年沒有反應。
羅敷耐心地道“好就眨眨眼。”
少年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羅敷“”
羅敷露出猙獰的表情“不好也得好”
她駢指如劍,伸手點了這少年的穴道,少年“啪嘰”一下跌倒在了榻上,表情一下子變得驚恐起來,惡狠狠地盯著羅敷,喉嚨里發出一聲嘶啞的聲音,像一只四腳攢蹄、要被剝皮的小狼一樣。
羅敷不為所動,還在他的左右兩頰各輕輕摑了一掌,嗔道“你這小崽子是不是警惕過頭了呢”
又一想,他身上的傷是我打出來的額,好像人家警惕警惕也沒什么不對的。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不聽話的傷員、被追殺的處境,她還真是事有點多啊。
算了,做事
羅敷三下五除二地幫少年換好了身上的繃帶,這過程當然是痛苦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時,少年低著頭瞧了一眼,面上卻仍是一絲表情都沒有,好像受傷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他自己一樣。
羅敷嘆道“你這傷是我打的我一定負責治好你再離開。”
少年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好像是個石頭娃娃,沒有給出半點反應。
羅敷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眼尖地發現,這時候,他的肌肉反而緊張地繃了一下。
對傷害習以為常,對人與人之間、平常而充滿溫情的撫摸卻緊張不已。
羅敷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傷口包扎好,她指著放在床尾的一套新衣,問“你能不能自己穿能就眨眨眼。”
新衣是店小二去成衣店幫她買的,在他昏迷的時候,羅敷請店小二來幫他用溫水擦擦身子,擦完之后,就幫他穿上了里褲,剩下的新衣都放在床尾了。
少年瞧了一眼那套嶄新的衣裳,死灰色的雙眸中閃過了一絲茫然。
不錯,就是茫然,從醒來的一瞬間,他就感到茫然了。
遮風擋雪的屋子、柔軟得像云朵一樣的窩、能讓他完全吃飽的食物
在他十二年的人生里,從來就沒有人給過他這些東西。吃飽穿暖,是一個人最本能的追求,他從未得到過,所以他從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極度的渴望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但是沒有人給他從來也沒有人給他,他甚至生不出“為什么我的命這么苦”的怨懟,因為他根本就沒見過正常人是怎么過活的。
他只見過野獸的生死,也把自己當做野獸來看待。
小野獸只茫然了一瞬間,就立刻點了點頭,抓起衣服往身上套,動作太大,又扯動到了傷口,他也不管不顧,生怕羅敷一下子又反悔,連衣裳都不給他了。
羅敷雙手抱胸,很是無奈地看著他。
當天,羅敷拎著他換客棧的時候,這少年的臉上仍然全無表情,十足酷哥的模樣,手上卻緊緊地抱著被子不肯撒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