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在了街心,將這條街照得該死的亮。
街上連一個行人都沒有,靜悄悄的,連那總是板著臉的脂粉鋪老板,都已經把門板給合上了,因為他實在很想看一個人,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
這個人就在街心的木桶里。
街心、木桶、熱氣蒸騰。
木桶邊上搭著一套干凈整潔的府綢衣裳、木桶的另一邊兒堆著五斤上好的花生炒得既不太熟、也不太生。
木桶里坐著一個人。
這是一個至多十八九歲的少年。
少年男人,雙手搭在浴桶邊緣,露出兩條結實、流暢、肌肉緊實的胳膊,他的手修長而穩定,劍就立在浴桶旁邊無鞘之劍。
能用無鞘劍的一般都不是普通人。
能在大街上洗澡的,更不會什么普通人。
這少年生得英俊,卻令人不敢逼視,因為他生了一雙奇異的眼睛,竟然是死灰色的,他的臉上雖然帶著愜意的笑容,但他那雙眼睛里卻充滿了冷酷與無情,似乎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令他動容。
這樣的人,這樣的江湖人,一般都很敏銳,他當然知道很多雙眼睛都躲在門縫里偷偷看他。
但他不在意,他這個人我行我素,很少在意他人的看法。
他非但不在意,還大聲地道“水要熱水燒得越熱越好”
穿著白麻衣的馬芳鈴又如幽靈一般出現了,手里提了個大水壺。
門縫里的人們都有點吃驚,心想這不是萬馬堂的大小姐么
事實上,馬芳鈴也沒想到路小佳是這么一個家伙。
十萬兩白銀給了但他收了錢,派頭居然還奇大無比,和一只橫著走路的螃蟹似得,也不知道這是跟誰學的毛病。
而且他的派頭不僅足,還很詭異正常人真的會在大街上洗澡么雖然他穿著褲子。
當街洗澡和穿著褲子洗澡,到底哪一個更詭異一點
馬芳鈴的思緒忍不住飄到了路小佳的身世上。
路小佳,父不詳、母不詳,只有師父和師娘。
他的師父,是昔年叛幫的金錢幫第一殺手荊無命,以令人聞風喪膽的快劍出名,與飛劍客齊名,而他的師娘羅敷更是武林上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一個人雖然無父無母,但他有這樣的師父師娘,恐怕勝過千萬父母。
路小佳的出身不可謂不顯赫。
所以,他的劍必然是好劍、他的武功必然高強,倘若不是因為這一點,馬芳鈴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送十萬白銀給他的。
但他的脾氣未免太大了一些。
馬芳鈴從沒想過,原來殺手生意居然是一門這樣的生意收了錢還能當大爺。
馬芳鈴的年紀不大,許多江湖上的往事都不曉得,她哪里知道,路小佳的紅叔叔,正是昔年最有名的收了錢當大爺的典范。
據說
,一點紅曾因為自己的雇主叫了自己一聲“懦夫”,就直接出手殺了雇主。
與中原一點紅相比,路小佳的脾氣甚至還可以算好的了
她如游魂一般走過,強忍著那種把熱水直接澆在路小佳頭上的沖動,給他的浴桶里加熱水。
路小佳的咽喉里發出一聲快活的喟嘆。
忽然有人問“你殺人之前都要洗澡”
這聲音是從某家店的門板里傳出來的似乎還是葉開的聲音
路小佳道“殺人畢竟是一件痛快的事情。”
葉開停頓了一下,又問“所有人都要等你洗完澡你殺的人也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