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紅雪、路小佳、葉開在小院子里鬧得翻天覆地的時候,羅敷帶著她的重紗帷帽,正慢悠悠地摸到了馬芳鈴的藏身之處。
馬芳鈴,今年還不到十八,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是馬空群在梅花庵血案之后才生下的孩子。
一個孩子,想要為自己的父親報仇,的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人都有立場。
但,羅敷也有自己的立場,只要她的立場還沒有改變,那么,馬芳鈴即使再天經地義,目的也絕不會達成。
此刻,馬芳鈴正躲在蕭別離那座無名的小樓里,樓外掛著燈籠,燈籠沒有亮起,因為此刻天光大亮,燈籠即使亮起,也沒有人會往這一頭看。
馬芳鈴躲在一樓。
蕭別離就坐在樓梯口,他的小方桌上放著他的骨牌,很少有人有資格上一樓,但很多人都知道一樓有什么。
一樓有翠濃。
翠濃就是邊城的名妓,她卻也很招女人喜歡,最起碼,萬馬堂的三姨和大小姐都是她的閨中密友,有什么樣的秘密都會告訴她,事實上,整個邊城的消息,都鮮少有翠濃不知道的。
翠濃就是這樣一個人,看起來又溫柔、又美麗,令人生不起半點防備之心,不知不覺就會把秘密告訴她,但是她的真實身份呢她這個人的身上又隱藏著什么樣的秘密呢
馬芳鈴不知道、馬芳鈴也從來沒考慮過,蕭別離肯收留她,就已讓她大大的松了口氣。她一上到一樓,抱住翠濃就大哭了一場,翠濃的雙眼中也閃動著那種悲切的目光,對馬空群的死,與馬芳鈴是如此的感同身受
半晌,馬芳鈴哭累了,恨恨地說“那什么勞什子師娘到底為什么在邊城現在倒好,路小佳人跑的不見了,傅紅雪也沒殺了。”
翠濃溫聲道“我聽說路小佳是個守信的人,他如果收下了你的錢,就一定會為你做事的。”
有人淡淡道“他不會殺傅紅雪了。”
這人的聲音就在窗口之外。
馬芳鈴如驚弓之鳥一般一躍而起,手已握緊了藏在袖子中的馬鞭,厲聲道“什么人,出來”
那人道“你也用鞭”
一陣風突然吹開了半掩的窗戶,風中帶著一股淡淡郁金香的神秘香氣,馬芳鈴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屋子里就多了一個人。
一個白衣女人。
等馬芳鈴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摘下了自己的帷帽,伸手撣了撣自己的衣裳,一副非常平和且熟稔的語氣,道“這里的風沙實在大,真叫人討厭。”
翠濃怔了一下,微微一笑,溫和地道“是,外地人來邊城,總是不習慣,有的人要一天洗三回澡哩。”
那白衣女人笑了一笑。
這是個美艷而成熟的女人,雖然已并不是一八少女,但那種成熟自信所帶來的鉆石般的光芒,卻叫人實在移不開眼。
羅敷沒再理會翠濃,轉而溫和地問馬芳鈴“你也用鞭”
馬芳鈴道“是是。”
她不自覺就回答了。
羅敷淡淡地道你最好不要再用鞭。”
馬芳鈴驚愕地道“什么”
羅敷道“鞭也是十八般武藝中的一類,是兵器,兵器是用來殺人的,你的鞭子殺不了人,是用來辱人的,殺不了人卻還要辱人,你不早死,誰早死”
翠濃有些驚愕地瞧著羅敷,又瞧了瞧馬芳鈴。
馬芳鈴大怒,脫口而出道“你是什么東西,也配來管我”
她是萬馬堂的大小姐,從前未曾落魄時,她一人一馬,馬叫胭脂奴,人叫胭脂虎,足見她脾氣之強烈,馬空群驟然死去,她的生活發生了極大的改變,但是十七年來養成的性子,卻顯然不是那么容易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