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時節,清水村尾。
風動綠窗,碧影微欹。
薛縈坐在床前,靜靜盯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年輕男子,過了半晌后,她終究是沒忍住,玉白的腕子輕抬,纖細的手指落在男人緊閉的的眉眼上,隨后逐漸往下,輕輕劃過男人挺直的鼻梁,和干澀的嘴唇。
須臾,身穿淺紫色暗花圖案的女郎輕嘆一口氣,剛準備起身,余光忽然掃見床榻上的男子眼睫略微顫動,隨后頻率越來越快。
薛縈心跳一快,趕緊再次在床榻前坐好。
兩個緊促的呼吸后,床上的青年果然睜開了眼。
薛縈本來是很期待他睜開眼睛的,不過待對方真的徹底睜開了眼睛,看見他那雙點星般深杳的眼睛,心里閃過一絲絲失望。
眼睛,居然一點都不像。
思忖間,就見床榻上的男人眼神逐漸從迷惘變得清醒,他眼神快從周遭一閃而過,而后目光落在床榻前的薛縈身上,雙手撐著床榻,擰眉坐起身問道,“你是誰”
長時間的昏迷,男人的聲音有種被邊塞山石狠狠操磨過的砂糙感,然而薛縈捕捉到了青年正常情況下的音色,她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起來。
眼睛一點不像,但是聲音居然還有些相似。
她略微湊近了青年,纖密的眼睫輕動“你不記得我了嗎”
青年聞言,凝眉細索,然而他絞盡腦汁,大腦依舊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和眼前這個美貌小女郎的絲毫瓜葛,“我”
聲音剛出,青年周身忽然一僵,他似乎不僅不記得眼前的女郎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你怎么不說話”想到她撿到這個男人時,他明明睜開了眼,看清了她的樣子,現在薛縈突然不滿,他不會忘記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把他從吃人的深山老林里帶出來的吧。
謝明衡越是想要想清楚他是誰,思緒便越發混亂,不僅如此,一種針扎般的痛自百會穴傳出,謝明衡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加慘白幾分。
“你怎么了”薛縈蹙眉說道,說完見青年捶了兩下他的腦袋,薛縈緊鎖眉心道,“你腦袋又沒受傷,干嘛打腦袋”
想到昨日看的話本子,薛縈隨口打趣道,“你該不會也失憶了吧”
這句話讓青年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起頭,呼吸急促地盯著薛縈。
幾瞬后,謝明衡頭疼欲裂道“姑娘,我是誰”
“你真的失憶了”薛縈愣了一下,沒想到居然會遇上這樣的事,她動了動唇,剛想回答他這個問題,余光落在青年精致的臉上,尤其是他挺拔的鼻梁和熟悉的嘴唇上,一個念頭猝不及防爬上薛縈心頭。
薛縈手指微微抓緊了淡紫色襦裙裙擺,幾瞬后,薛縈盯著眼前這個模樣有那人有六七分相似的青年,啪嗒一聲,眼淚從她的眼眶里掉了下來,薛縈聲音委屈道,“你是陳兆淞,我的夫君啊。”
薛縈雙眸含淚,語氣里竟然有些可憐,“夫君,你連我都不記得了嗎”
薛縈的婢女袖翠端著江心白瓷的藥碗入內,見床榻上昏迷了三日的青年清醒,還沒來得及高興,忽然聽見自家小娘子這一句話,袖翠雙手一顫,熱騰騰的一碗藥跌落在地,泅濕了木制地板。
薛縈轉過頭去。
袖翠彎下身,趕緊將地板上的藥碗撿了起來,又麻利地收拾干凈地板,快聲道“姑娘,我重新去端一碗藥來。”
袖翠離開后,薛縈扭回頭,剛剛扭過頭,容貌明俊的青年驟然湊近她。
薛縈一愣,下意識往后退了一點。
謝明衡瞇了瞇眼,突然道“姑娘,如果你我真是夫妻,為什么我湊近你,你的第一反應是躲。”
好聰明的青年,薛縈素手輕捏一截裙擺,忍不住在心里稱贊道。
薛縈可憐道“因為我們還未成婚,只是定親。”
“你我本來的打算是你去北邊做點生意,攢點家資,再來我家商量成婚的事宜。”